第187章 证物微光(1/2)

指甲缝里那点暗红色微尘,被老化验员初步判定为“混杂铁锈、尘土及可能有机碎屑”后,便在陆九思心里燃起了一簇无法熄灭的火苗。它不是记忆碎片,不是模糊的证词,而是实实在在的、来自现场的物理残留。在这个技术手段有限的年代,这样一份原始物证,其潜在价值不言而喻。

但如何让它发挥价值,却成了难题。

直接交给赵干部?陆九思几乎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不是不信任,而是忌惮。赵干部代表的力量,无疑是眼下最直接、最强力的依靠。但这件事牵连太深,袭击手段已经证明对方无孔不入,且内部可能存在隐患。赵干部的人马,包括医院内部的管控,是否真的铁板一块?那份周晓武的病历,之前不就有人试图接触吗?将这份可能至关重要的物证贸然交出,是否会打草惊蛇,甚至让它再次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他必须寻找一个更稳妥、更隐秘的途径。

思虑再三,陆九思想到了一个人——张院长。老院长在本地医疗系统德高望重,人脉深厚,且一直明里暗里保护着他。更重要的是,张院长并非案件直接调查方,身份相对超脱,行动也更为自由。

第二天上午,趁着查房间隙,陆九思将张院长请到了医生办公室,反锁了门。

“院长,有件事,可能需要您帮忙。”陆九思开门见山,神色凝重。

张院长看他一眼,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指了指椅子:“坐下说。”

陆九思没有坐,而是从白大褂内侧最隐蔽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小的、贴着临时标签的标本瓶,轻轻放在桌上。“这是昨天,我给周晓武做护理时,在他右手食指指甲缝里发现的残留物。非常微量,我让化验室老陈初步看了下,可能是铁锈、尘土和一些有机物的混合。”

张院长的目光落在那个不起眼的玻璃瓶上,瞳孔微微收缩。“指甲缝里?事故后一直没清理干净?”

“很可能。入院时情况危急,清洗仓促,手术消毒也主要针对皮肤表面,这种嵌在指甲缝深处的细微残留,很容易被忽略。”陆九思低声道,“院长,如果这真的是来自事故车辆的残留物,甚至可能是……与对方车辆接触时留下的……”

他没有说下去,但张院长已经完全明白了。

“你想让我把它送出去?送到哪里?”张院长的声音也压低了。

“省城。医学院法医学教研室,或者省公安厅的刑侦技术部门。必须是绝对可靠、专业,并且……与本地案件调查没有直接关联的单位。”陆九思语速很快,但清晰有力,“我需要一个尽可能精确的成分分析报告,确定这些残留物的具体构成,有没有特殊的、可溯源的成分,比如某种特定品牌的油漆、某种罕见的金属镀层、或者某种特定环境下的尘土特征。”

张院长沉吟着,拿起那个标本瓶,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里面那几乎看不见的微尘。“小陆,你想过没有,这东西送出去,万一路上出点什么岔子,或者……分析结果出来,指向某些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向,怎么办?”

“我想过。”陆九思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坦荡而坚定,“所以,只能拜托您。以您的名义,或者通过您绝对信任的渠道送出去。至于结果……我们既然选择了追查到底,就必须有勇气面对任何可能性。周晓武现在命悬一线,袭击者还在暗处。这份物证,可能是我们打破僵局、甚至保住他性命的唯一希望。”

张院长久久不语,只是摩挲着那个冰凉的玻璃瓶。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传来远处街道隐约的车马声,更衬得室内一片死寂。

终于,张院长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标本瓶小心地揣进自己中山装的内袋。“我有个老同学,在省医学院法医系当主任,为人正派,技术过硬,嘴巴也严。他欠我个人情。”他顿了顿,看着陆九思,“这件事,除了你我,还有化验室老陈,不能再有第四个人知道。对赵干部那边,暂时也不要提。”

“我明白。”陆九思郑重地点头。

“周晓武那边……情况怎么样?”张院长转了话题,语气沉重。

“还是很不好。毒物损伤是长期性的,脏器功能都在受损,意识恢复……遥遥无期。”陆九思的声音也低沉下去,“现在全靠药物和设备维持着最基本的功能。赵干部那边的调查似乎也卡住了。”

张院长脸上掠过一丝痛惜和无力,他拍了拍陆九思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小陆。尽人事,听天命吧。这东西,”他按了按胸口的内袋,“我会尽快安排。你……也要注意休息,别把自己累垮了。”

送走张院长,陆九思靠在办公室的门板上,许久没有动。他不知道这一步走得对不对,不知道那点微尘最终能带来什么。但他知道,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是眼睁睁看着周晓武在昏迷中凋零,看着真相被永远掩埋。

接下来的几天,陆九思一边继续全力维持周晓武的治疗,一边焦灼地等待着。张院长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标本瓶如同石沉大海。赵干部依旧忙碌,但眉宇间的阴郁一日重过一日,显然调查进展甚微。医院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连护士们走路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周晓武的情况,则在令人绝望的平稳中,藏着更深的凶险。他的肾脏功能恶化,不得不开始进行更频繁的血液透析。每次透析,都像是一次对残存生命力的抽取,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脑电图依旧沉闷,对外界刺激的反应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

陆九思守在床边的时间更长了。他不再频繁地对他说话,更多的时候,只是沉默地坐着,观察着监护仪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像在守护着风中残烛最后一点摇曳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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