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壮丁郭安(2/2)

林夏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将她颊边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沾染了厨房温润的水汽。“不是说好了等我们回来做晚饭?”他语气温柔,带着不赞同的宠溺。

“先把米饭煮上了,洗了点菜,不算抢功。”南风晃了晃黄瓜,笑容清浅,“郭安不是嚷嚷着累坏了?总不能真让你们一进门就烟熏火燎。”

“还是南风心疼我!”郭安立刻顺杆爬,做出感动的表情,随即转向林夏,“看看,看看!你这家伙就知道使唤我,还是南风好!”

林夏懒得理他,脱下沾了尘土的外套,径直走向卫生间:“我先洗,你一身灰,别把厨房弄脏了。”

“嘿!嫌我脏?”郭安不服,作势要把沾灰的袖子往林夏那边蹭,被林夏轻巧避开。两人一个躲一个追,在并不宽敞的过道里挤攘了两下,像少年时那样用肩膀撞了撞对方,笑声低低荡开,冲散了下午劳作的疲乏。

洗漱完毕,焕然一新的两人重新钻进厨房。空间不大,却因三个人的存在而显得格外热闹温馨。南风被林夏轻轻按着肩膀坐到一旁的小凳上:“监工就好,剩下的我们来。”她也不争,捧着温水,笑眼弯弯地看着。

林夏系上围裙,开始处理一条鲜活的鱼,手法利落。郭安则负责清洗蔬菜,水声哗哗。他一边剥着蒜,一边又开始回味下午的“壮丁生涯”:“南风你是没看见,你们家林夏使唤起我来那叫一个顺手,那些麻袋,嘿,摞得跟小山似的……”

“嫌累?”林夏头也不抬,手腕一抖,鱼身划开漂亮的花刀,“是谁说最近健身效果显着,正好检验一下?”

“检验也不是这么个检验法啊!”郭安叫屈,手里的一颗蒜瓣差点弹出去,“我现在胳膊还酸着呢!南风,你评评理,这兄弟是不是忒不厚道?”

南风抿嘴笑,轻轻柔柔地说:“那……晚上多吃点,补回来。”

“听见没?”郭安得意地朝林夏扬扬下巴,“南风都发话了,今晚的红烧蹄髈,我得吃大半!”

“行,只要你能吃得下。”林夏将腌好的鱼放到一旁,转身去切姜丝。郭安洗好菜,凑过来看他切菜,啧啧两声:“刀工不错啊林大厨,什么时候偷学的?”

“用得着偷学?”林夏手腕稳定,姜丝细如发丝,“熟能生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夹杂着郭安时不时的“抱怨”和林夏偶尔简短的反击。郭安偶尔使坏,趁林夏不注意,把一点水弹到他后颈,林夏则不动声色,在郭安转身时,将一点面粉轻轻抹在他胳膊上。小小的“报复”引来低笑和更“幼稚”的举动,厨房里充满了轻松的笑闹声。

南风就安静地坐在一旁,橘色的灯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她看着这两个男人——一个沉稳中带着不容错辨的体贴,一个跳脱里藏着坚实的可靠——在烟火气中默契地忙碌、斗嘴。锅里的汤开始咕嘟咕嘟冒出温暖的泡泡,油脂与香料在热力作用下爆出令人食欲大开的香气,红烧蹄髈的浓油赤酱在锅中慢慢收汁,色泽诱人。这一切交织成一种无比踏实、安宁的氛围,将小小的厨房充盈得满满当当。

饭菜上桌时,窗外已是深蓝色的夜幕,星星点点。暖光笼罩着餐桌,红烧蹄髈油亮酥烂,清蒸鱼鲜嫩诱人,几样时蔬青翠欲滴。郭安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大块蹄髈,咬下去,满足地喟叹:“值了!这趟苦力没白出!”

林夏先给南风盛了碗汤,又给她仔细剔好一块鱼腹肉,才顾上自己。听到郭安的话,他举了举手中的水杯,看向郭安,眼神里没有了玩笑,是清晰的诚挚:“今天,谢了,兄弟。”

简单的几个字,包含了感谢他下午的出力,也包含了感谢他一直以来明里暗里的支持,包括关于周清的直言。

郭安微微一怔,随即也举起杯子,脸上那惯常的戏谑淡去,露出同样认真的神色,与林夏的杯子轻轻一碰:“少来这套,肉麻。”语气却缓和。仰头喝水时,眼角余光看到南风正微笑着看着他们,那笑容里有理解和温暖。

一顿饭吃得温馨而满足。碗碟碰撞声、低语声、偶尔响起的笑声,融入这静谧的夜色里。明天或许会有小小的波澜,但至少在此刻,这方温暖明亮的天地间,只有食物香气弥漫,挚友在旁,爱人在侧,便是生活最踏实、最美好的模样。

晚饭后的空气里还残留着红烧蹄髈的醇厚香气,南风起身想要收拾碗碟,却被林夏轻轻按住手背。“今天郭安是功臣,让他活动活动。”他眼中带着笑意,朝郭安那边抬了抬下巴。

郭安正满足地轻拍肚子,闻言立刻抗议:“喂!刚夸完你做的蹄髈,转头就让我洗碗?林夏你这是过河拆桥!”话虽如此,他还是认命地站起来,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倒也看不出多少不情愿。

南风笑了笑,由着他们安排。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晚风携着清凉的草木气息和远处隐约的虫鸣,柔柔地拂了进来。夜幕已完全垂下,深蓝天鹅绒般的底色上,一轮近乎圆满的月亮刚刚爬过屋脊,清辉洒落,将小院染上一层水银般的朦胧光泽。

“月亮真好。”她轻声说。

林夏已从柜子里取出茶具和一罐新茶。是一只素白的盖碗,和几只同样质朴的品茗杯。他提了热水,又将一张小藤几搬到院中的老桂花树下。郭安洗好碗出来,甩着手上的水珠,见状很自觉地帮忙搬出三把竹椅。

三人围着小几坐下。月光透过桂花树疏密的叶子,筛下斑驳晃动的光点,落在他们身上、茶具上,也落在南风微垂的睫毛上。林夏烫杯、置茶、悬壶高冲,动作行云流水,水汽氤氲而起,带着清雅的茶香,很快弥散在微凉的夜风里。

第一泡茶汤清亮,林夏先递给南风,再给郭安,最后才是自己。

郭安吹了吹茶沫,抿了一口,舒服地喟叹:“吃饱喝足,有茶有月,还有……”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在林夏和南风之间转了转,“咳,良辰美景。总算找回点当客人的待遇了。”

林夏没理会他的调侃,目光落在南风被月光照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上。“在想什么?”他问,声音比月色更轻柔。

南风捧着温热的茶杯,指腹摩挲着杯壁。她抬眼望了望那轮皎洁的月亮,又看看身旁两个男人在月光下轮廓分明的脸。

“在想,”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月光般清冽的笃定,“明天晚上的月亮,会不会也这么好看。”

话题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带到了明日。

郭安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竹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南风,说真的,你就一点不担心?周清那人……我虽然觉得她死心眼,不太认同,但不得不承认,她漂亮,有能力,而且,非常执着。最重要的是,林爸林妈确实从小看她长大,感情不一般。”

林夏眉头微蹙,看向郭安:“郭安……”

“让他说。”南风截住林夏的话,对郭安笑了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通透,“我知道郭安是好意,想让我多了解些‘敌情’。”

“哪有什么敌情。”林夏立刻道,语气斩钉截铁,“从来就不是对立的关系。过去不是,现在更不是。明天只是把话说清楚,让她,也让长辈们明白我的心意早已确定,仅此而已。”他看向南风,目光专注而灼热,仿佛要驱散任何一丝可能因月光而生的凉意,“南风,你不需要‘应对’任何人,你只需要在我身边,就够了。”

他的直白让南风耳根微热,心却像浸在温热的茶汤里,暖融融的。

郭安看着他们之间无声流淌的默契,咂咂嘴:“得,又是我多嘴。你们俩这铜墙铁壁的,看来是我白操心了。”他往后靠进竹椅,仰望星空,“不过南风,我挺好奇,你怎么就能这么……稳?听我说了周清的事,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南风低头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因为我相信林夏。”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向林夏,“相信他处理过往的诚意,也相信他选择现在的决心。”

她顿了顿,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却带着某种智慧的弧度:“况且,感情若真能靠‘执着’和‘先来后到’争来,那也不是我理解的感情了。该是我的,走不掉;不该是我的,争不来。周清小姐或许需要明白的不是林夏的选择,而是她自己的执念。”

月光静静地流淌,院子里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一声犬吠。

郭安愣了片刻,随即抚掌,低低笑了起来:“高!实在是高!林夏,你听见没?你这哪是找了女朋友,分明是请了位洞察世事的高人回家啊!”他摇头晃脑,“我现在真的开始同情周清了,明天她面对的,可不是什么柔弱需要保护的小白花,而是一座……嗯,沉静又坚固的玉山。”

林夏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在桌子下面,轻轻握住了南风微凉的手,紧紧包裹。所有未尽的言语,所有的感动与坚定,都在这一握之中。他望着南风在月光下莹润的侧脸,心中那片曾因过往而略有起伏的湖面,此刻已彻底平静如镜,只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喝茶吧,”南风轻声说,反手也轻轻回握了他一下,然后举起杯,“茶凉了,味道就涩了。”

三人再次举杯。清茶入喉,回甘悠长,仿佛将今夜月光、清风、还有这份无需言说的信任与安宁,都一并饮下,妥帖收藏。

月亮又升高了一些,清辉遍洒,默默守护着这方小小院落里的温暖与圆满。明天或许有风雨,但至少今夜,月光澄澈,茶香正暖,而他们手握彼此,心无挂碍。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