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南华先生,到底什么人?(1/2)

第二百零四章 南华先生,到底什么人?

城南,白云观。

这座道观在洛阳城里算不得顶尖大观,但香火一直不错。观主清虚子年过六旬,鹤发童颜,待人接物一团和气,精擅养生导引之术,在城中官宦富商中颇有些人望。观内建筑古雅,花木扶疏,倒是个清静去处。

然而今日,这份清静被打破了。

观门外多了些陌生的面孔。有扮作香客的,有在对面茶摊闲坐的,还有挑着担子来回走动的货郎。他们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扫过观门,扫过每一个进出的人。

观内后园,一间僻静的静室。

鲁肃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葛布衣衫,独自坐在蒲团上,面前小几上清茶已凉,他却无心饮用。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吱呀——”

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随即反手掩上门。

来人约莫五十上下,形貌落拓,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着,几缕散发垂在额前,脸上带着宿醉未醒般的慵懒,身上一袭洗得发白的旧道袍,沾着些泥点油渍,与这清雅的静室格格不入。唯有一双眼睛,开阖之间,偶尔闪过一丝与外表截然不同的、令人心悸的深邃与玩世不恭。

正是那位“南华先生”。

“子敬先生,久等了。”南华先生大咧咧地在鲁肃对面坐下,也不客气,抓起几上另一杯凉茶就灌了下去,长舒一口气,“这洛阳的茶,到底不如江南的润口。”

鲁肃看着他这副做派,眉头皱得更紧,强压着心头的不安与一丝厌恶,沉声道:“南华先生,昨夜之事,你可听说了?”

“听说了啊。”南华先生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庆功宴上闹刺客,死了不少人,全城戒严,鸡飞狗跳。动静不小嘛。”

“那你可知,那刺客‘灰蚺’,是混在我江东使团中进去的?”鲁肃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此人乃是你引荐于我,说是精通驱邪静心之术,可助‘秘术营’!如今却成了魔道奸细,险些置我于死地,陷我主于不义!”

南华先生斜睨了他一眼,嘿嘿一笑:“子敬先生这话说的,当初可是你看他术法不错,又急于为吴侯招揽‘奇人’,这才收下的。老朽不过是牵个线,搭个桥。这人心里藏着什么鬼,脸上又没写着字,我哪能尽知?”

“你!”鲁肃气结,却又无法反驳。当初确实是他求才若渴,对南华先生引荐的人并未深究底细。“就算如此,你昨日午后约我在此密会,所谈之事……若被人知晓,我江东更是百口莫辩!”

昨日午后,正是庆功宴开始前,南华先生通过隐秘渠道约见鲁肃,在这白云观静室,谈了小半个时辰。内容主要是劝说鲁肃,联盟不可恃,黄屹野心勃勃,迟早吞并各方,“镇魂钟”灵引乃天下重器,江东若不能分一杯羹,不如早做打算,甚至暗示他有“新途”可助江东获得抗衡之力……

当时鲁肃虽未明确答应,只含糊应酬,但心中确实被说动了几分忧患。谁知当晚就出了“灰蚺”行刺之事!如今想来,这南华先生昨日之言,与“灰蚺”身上搜出的密信(“盟不可恃,钟不可予”)何其相似!这让他怎能不惊疑万分?

南华先生收敛了脸上的嬉笑,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子敬先生是聪明人,当知老朽昨日所言,句句属实。黄子逸何等人物?并州铁骑,雷神火炮,如今又得圣器灵引,玄甲司已成气候。他今日可与你称兄道弟,共抗魔劫,来日魔劫稍平,这天下,还有谁能制他?孙权?刘备?还是那些眼高于顶的隐世家族?”

他顿了顿,观察着鲁肃变幻的脸色,继续道:“至于昨夜之事……嘿,或许是那‘灰蚺’自作主张,或许是有人想一石二鸟,既破坏联盟,又嫁祸江东,让吴侯与黄屹彻底决裂。子敬先生,你如今被软禁驿馆,形同囚犯,便是明证。黄屹,何曾真正信任过你们?”

这话如同毒刺,狠狠扎进鲁肃心里最敏感脆弱的地方。驿馆外的看守,大厅里那些猜疑的目光,黄屹看似公允实则疏离的态度……无不印证着南华先生的话。

“你……你到底是谁?”鲁肃盯着他,声音干涩,“你引荐奸细,又在此挑拨离间,究竟意欲何为?莫非你也是幽冥道,或是东海魔君的人?”

南华先生哈哈一笑,靠回椅背,又恢复了那副惫懒模样:“幽冥道?东海魔君?他们也配驱策老朽?子敬先生,莫要把人看扁了。老朽只是个看不惯这世道,又恰好知道些旁门左道、能让这潭水更浑的闲人罢了。”

他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吴侯雄踞江东,根基深厚,水师天下无双。何必仰人鼻息?魔劫是危机,也是机遇。那‘惑心魔君’的力量虽邪,却也是直指人心欲望的捷径。东海广阔,未必没有其他上古遗泽。与其在黄屹定下的规矩里挣扎,何不另辟蹊径?老朽这里,便有不必依赖灵根、无需苦修数十年、便能速成‘神通’的法门……虽有些许代价,但乱世之中,力量才是根本。吴侯若有兴趣,你我或可……详谈?”

鲁肃心脏狂跳,呼吸急促。他明白了,此人根本不是寻常修士,而是一个危险的、试图将江东引向未知邪路的诱惑者!他所求的,恐怕不仅仅是搅乱联盟,更是想将孙权乃至整个江东,拉入一个更黑暗的深渊!

“荒谬!”鲁肃猛地站起,脸色铁青,“我主英明,岂会听信你这等邪魔外道之言!我江东立身以正,抗魔以诚,绝不会行此鬼蜮伎俩!昨夜之事,我自会向黄将军与天下人交代清楚!至于你……”他冷冷地看着南华先生,“好自为之!”

说完,他拂袖转身,就要离开。

“子敬先生。”南华先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开口,“话别说得太满。你今日走出这门,固然可表忠心,但‘灰蚺’之事,你摘得干净吗?黄屹心中,真无芥蒂?孙权得知,又会如何看你?若他日联盟有变,或黄屹欲对江东不利……你今日断然拒绝的这条‘后路’,或许就是江东唯一的生路呢?”

鲁肃脚步一顿,背影僵硬。

南华先生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老朽就在这白云观挂单,一时半会儿不走。子敬先生若想通了,随时可来。哦,对了,替我带句话给吴侯——‘涸泽之鱼,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江湖虽大,无水不活,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鲁肃没有回头,猛地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逐。

南华先生看着他略显仓皇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讥诮又玩味的弧度。他拿起鲁肃那杯未动的凉茶,晃了晃,一饮而尽。

“水啊……总是要浑一点,才看得清底下藏着什么鱼虾。”他低声自语,眼中那抹深邃与混沌交替闪烁。

静室窗外,一株古柏的枝叶,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

靖安司地下,一间隔绝内外、墙壁地面皆刻画着屏蔽符文的暗室。

贾诩裹着厚厚的毛毯,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椅子上,脸色在昏暗的兽灯光芒下更显青白。他面前站着两名“暗蝶”的头目,一男一女,皆身着黑衣,面容普通,丢进人堆里绝不起眼。

“观里盯梢的‘甲七’传回消息,”女子声音平静无波,“鲁肃与目标密谈约一刻钟,气氛似乎不睦,鲁肃离去时神色惊怒慌张。目标随后独处,暂无异常举动。谈话具体内容因有防窥探禁制,未能探知。但目标在鲁肃离开后,自言自语了一句……”她复述了南华先生关于“水浑”的那句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贾诩低声重复,眼中幽光闪烁,“他在用《庄子》和《荀子》的话……点孙权?还是自喻?此人……果然不是寻常江湖术士。”

“大人,”男子接口道,“已查清此人入洛阳记录。他是半月前,以游方道士身份,持徐州某地度牒入城,暂挂单白云观。度牒经查为伪造,但工艺极高,几乎乱真。入城后深居简出,只与少数几人接触,除鲁肃外,还有城南‘宝昌号’钱庄的二掌柜,以及……‘留香苑’的一名红牌歌妓。”

“钱庄?歌妓?”贾诩咳嗽两声,“查那钱庄和歌妓底细。此人潜伏洛阳,绝非只为见鲁肃一面。他要传递消息,获取资源,甚至……可能还有同伙。”

“诺!”两人应下。

“白云观本身呢?观主清虚子?”

“清虚子似不知情,观内其余道士也无异常。目标所居静室,是香客捐资所建,独立于道士居所,平时少有人去。”

贾诩点点头,枯瘦的手指敲击着椅背:“继续盯死他。不要惊动,但要把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给我挖出来。另外,查查道藏古籍,看看‘南华’这个名号,古时可有什么出处或忌讳。”

“是。”

两人无声退下。

暗室中只剩贾诩一人。他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整合着信息:东海密信中的“南华已至”,鲁肃私下密会,灰蚺的暴露,昨夜刺杀的目标(灵引和黄屹)……

这个南华先生,与东海魔君有关吗?还是属于另一股试图在乱局中牟利的隐秘势力?他挑拨江东的目的,仅仅是制造分裂,还是想将江东引向某种邪路?那句“速成神通的法门”,指的是什么?惑心魔君的力量?还是别的?

贾诩感到一阵熟悉的、混合着虚弱与亢奋的战栗。这种在迷雾中抽丝剥茧、与隐藏在黑暗中的对手隔空博弈的感觉,让他那被蚀魂烟反噬折磨的身体,似乎都焕发出一种病态的活力。

“来人。”他嘶声唤道。

一名亲信推门而入。

“给奉孝递个话,”贾诩缓缓道,“就说……白云观的‘香客’,在找‘水’。让他提醒主公,注意江东那边,可能不止一条‘船’想下水。”

鲁肃回到驿馆时,天色已晚。

驿馆内气氛依旧压抑。门口的守卫换了一班,依旧是“幽冥战团”的人,对他行礼如仪,却依然没有撤走的迹象。随从们面露忧色,见他回来,才稍稍松了口气。

鲁肃将自己关在房内,屏退左右。

他心乱如麻。南华先生的话,如同毒蛇,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难以根除。黄屹真的可信吗?联盟真的牢靠吗?孙权得知这里发生的一切,又会如何决断?江东的未来,究竟该系于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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