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巢(1/2)

新的居所,政在心里称之为巢。

它不像之前的破屋那样是纯粹的牢笼,也不像真正的家那样拥有温暖和自由。

它是一个被精心打造的、用于孵化和培育的巢穴。

安全,僻静,提供了生存所需的一切,但四周围绕着无形的、属于吕不韦的意志之墙。

在这里,时间被重新赋予了规律和意义。

清晨,政会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时醒来。

她不再是被饥饿或寒冷唤醒,而是被一种内在的、对新一天的渴望所驱动。

赵姬会为她准备好温热的、加了些许蜜糖的粟米粥。

这是她们从未体验过的、奢侈的安逸。

但政从不沉溺于这种安逸。

她以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投入到了对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知识——文字的学习之中。

赵姬成了她最好的启蒙老师。

长期的压抑和苦难,似乎磨去了赵姬身上所有属于舞姬的浮华,却意外地让她那点底层的、实用的文墨功底,变得更加清晰。

她或许不懂《诗》中那些精妙的比兴,也不解《书》里那些深奥的道理,但她认得每一个字,并能说出它们最基本、最直接的含义。

这对政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们的教学方式很特别。

赵姬会先念出一个字,比如山。

政会跟着模仿发音。

然后,赵姬会用手指蘸着水,在漆木的几案上,一笔一划地写出这个字的篆体。

政会目不转睛地看着,将那复杂的笔画顺序和结构,像拍照一样刻印在脑海里。

她从不满足于只认识一个字。

她会立刻开始联想和应用。

她会指着窗外远处的、模糊的山峦轮廓,再指指几案上的字,以此来确认概念与实体的连接。

然后,她会指着自己的胸口,再指指那座山,用简单的词汇发问:“我,山?”

赵姬会愣一下,然后摇头,告诉她:“你是人,那是山。”

政便会点点头,将人与山这两个概念,在自己的世界模型里,清晰地区分开来。

她的学习速度,快得让赵姬感到震惊,甚至有些不安。

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不仅能在几天内掌握数十个复杂的篆字,还能举一反三,提出一些连成年人都未必会思考的、关于事物本质的问题。

比如,在学到水字时,政指着碗里的粥,又指着院子里为了浇花而备下的一桶清水,再指着天空,问了一个问题。

“娘,雨,是天上的水吗?”

赵姬呆住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充满了哲学意味的问题。

她只能用最朴素的认知告诉她:“是……是的吧。”

政便不再追问。

但她的眼神里,却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她正在用这种方式,构建着自己对这个世界最底层的认知逻辑。

为了不让自己的早慧显得过于妖孽,政也学会了更高明的伪装。

她会在学习一段时间后,故意表现出孩子气的烦躁和不耐烦,扔掉手中的小木棍(她用来在地上划字的笔),跑到院子里去追逐蝴蝶,或者玩弄泥巴。

她会故意念错一些字的读音,或者写错一些字的笔画,然后在赵姬纠正后,露出恍然大悟的、憨态可掬的表情。

她像一个最顶级的演员,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天赋异禀但依旧不失童趣的神童角色。

这个角色,既能满足吕不韦对她价值的期待,又不会因为过于超出常理而引来不必要的探究和危险。

而赵姬,也在这座新的巢里,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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