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非人的童年 （1） － 饥饿烙印（1/2）

在政的记忆最深处，在她学会思考我是谁、我在哪这些复杂问题之前，她的整个世界，只有一个字：饿。

那不是一种情绪，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种永恒的、如同呼吸般存在的背景音。

它像一头看不见的、长着无数牙齿的巨兽，盘踞在她小小的腹腔里，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在最初的那些日子里，当那个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还未被彻底磨碎时，她曾试图用理智去对抗这种感觉。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只是身体的正常反应。

她试图用回忆去填充那空洞的胃——回忆那些热气腾腾的火锅，撒满芝士的披萨，入口即化的蛋糕……

但这种精神胜利法，在最原始的肉体折磨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些美好的回忆，非但没有起到安慰作用，反而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让那份饥饿感变得更加尖锐，更加难以忍受。

很快，她的灵魂就放弃了抵抗。

因为抵抗需要消耗能量，而能量，是这个牢笼里最稀缺的奢侈品。

她开始屈服于身体的本能。

她的世界，被简化成了一个无比单调的循环。

从漫长的、因为饥饿而无法安睡的昏沉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的啼哭。

那不是因为委屈或恐惧，而是一种最纯粹的、动物般的索食信号。

“我饿，给我吃的。”

哭声，是她当时唯一拥有的武器。

但这件武器，大多数时候是无效的。

角落里那个被称为母亲的影子，对她的哭声置若罔闻。

她自身也处在饥饿的折磨中，像一株被抽干了水分的植物，没有多余的能量去回应另一株濒死植物的哀鸣。

只有当门外那个男人的脚步声响起，当那块梆硬的、散发着霉味的饼子被扔进来时，这个循环才会被短暂地打破。

政会用她那双尚未完全发育的、模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饼子。

在她的世界里，那不是食物。

那是光，是热，是唯一的神。

她会看着那个神，被角落里的影子，她的母亲赵姬，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缓慢而僵硬的姿态挪过去，捡起来。

然后，最漫长、最残酷的等待开始了。

她会听到咀嚼的声音。

“咯吱……咯吱……”

那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每一声，都像一把小锤，凿击着她那空洞的胃壁，引发一阵阵痉挛般的剧痛。

她能闻到那粗劣的杂粮饼被唾液浸润后，散发出的、一股微弱的香气。

那香气，对她而言，是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

她的哭声会变得更加凄厉，更加绝望。

但没有用。

那个影子，她的母亲，会专注地、一丝不苟地，先喂饱她自己。

在这个最原始的生存法则里，没有母爱，只有能量的优先分配。

一个能行动的成年人，活下去的概率，远大于一个无法动弹的婴儿。

直到母亲吃完了，吃饱了，将最后一点残渣都舔舐干净，她才会像完成一件不得不做的苦役一样，来到政的身边。

那混杂着腥膻气和陌生体味的乳房，会被塞进政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