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最后的仲父(1/2)
秦王政十二年,初夏。
洛阳的吕氏府邸,依旧歌舞升平,宾客盈门。
但吕不韦的心,却如同这初夏的燥热天气,烦闷而不安。
他总感觉,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隔着数百里的山河,在咸阳的深宫之中,冷冷地注视着他。
注视着他府邸的每一次宴饮,记录着他与每一位宾客的交谈。
这种感觉,让他如芒在背。
他开始有意识地减少与六国使臣的会面,甚至,开始闭门谢客。
他以为,用这种方式,便可以向那位远在咸阳的女王,表明自己的无害。
但他错了。
他错在,他以为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
这一天,一匹快马,卷着一路风尘,从函谷关的方向,疾驰而来。
那马背上的骑士,身着秦国驿站的黑色劲装,背上插着代表八百里加急的红羽令旗。
他没有在洛阳的任何官署停留,而是径直,冲向了吕氏府邸。
府邸的门客和仆役们,看着这前所未有的阵仗,都感到了事情的不寻常。
那名信使,在府门前翻身下马,手中,高高捧着一卷用黑漆封口的竹简。
“大王手书,亲交吕不韦!”
他的声音,洪亮而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吕不韦正在书房中,校对着他的《吕氏春秋》。
听到通报后,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强作镇定,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了府邸的正堂。
他从信使的手中,接过了那卷竹简。
竹简,很轻。
但在他的手中,却重如泰山。
他挥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回到了书房。
他看着那黑色的封漆,久久没有拆开。
他在脑中,预想了无数种可能。
是斥责?
是警告?
还是……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揭开了封漆,缓缓地,展开了竹简。
竹简之上,是那熟悉的、清秀而又充满了力量的字迹。
那曾是,他亲手,一笔一划,教她写的字。
但此刻,这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眼睛,刺入了他的心脏。
“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
“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
“其与家属,徙处蜀!”
短短的二十七个字。
吕不韦反复地,看了三遍。
第一遍,他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第二遍,他的脸上,是血色尽褪的苍白。
第三遍,他的脸上,只剩下了一片,死灰般的绝望。
他笑了。
那笑声,干涩,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哈哈……哈哈哈哈……”
“何功于秦?何亲于秦?”
他踉跄着,走到了书架之前。
那书架之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百卷《吕氏春秋》的定稿。
这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
是他自认为,可以与管仲、商鞅比肩的、不朽的功业。
他抚摸着那些冰冷的竹简,喃喃自语:
“我迎立庄襄王,使其从一介质子,登基为王,此非功乎?”
“我辅佐先王,东出伐三晋,拓地千里,此非功乎?”
“我为你母女,奔走于邯郸与咸阳之间,使你二人,得以骨肉团聚,脱离险境,此非亲乎?”
“我辅佐你,平定内乱,稳固王位,教你读书,教你权谋,号称仲父,此非亲乎?”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
他将那卷竹简,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嬴政!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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