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泰山不让土壤（1/2）

“大王！臣，李斯，有本要奏！”

李斯那洪亮而坚定的声音，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瞬间，划破了咸阳殿内那片由宗室集团掀起的、汹涌而嘈杂的声浪。

整个大殿，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跪在大殿中央、手捧竹简的楚国人身上。

宗正嬴溪，和他身后的宗室元老们，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和不屑。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李斯在做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他们不相信，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顶巨大的、充满了政治正确的大帽子之下，他一个人，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而王座之上，嬴政的身体，微微前倾。

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如同欣赏一场精彩戏剧般的、饶有兴致的光芒。

她知道，好戏，开场了。

李斯无视了周围那些充满了敌意的目光。

他缓缓地，展开了手中的竹简，他那被压抑了许久的、所有的才华、愤怒与求生欲，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奔流不息的言辞，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臣闻，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

他的开篇，便石破天惊！

他没有直接反驳宗室的指责，而是以泰山、河海为喻，直接点明了君王成就伟业的根本——

包容！

这不仅仅是在为自己辩护，更是在为王座之上的女王，提供一个无可辩驳的、宏大的理论制高点！

“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

“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

“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

“昭王得范雎，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

他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不休。

他将秦国历代先君，如何任用客卿，从而使国家一步步走向强大的光辉历史，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

他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无可辩驳的史实。

他所提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为秦国立下不世之功的客卿！

他用秦国自己的历史，来狠狠地，抽打着那些口口声声，喊着为大秦着想的宗室们的脸！

“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

（这四位君主，都是依靠客卿的功劳。由此看来，客卿有什么对不起秦国的地方呢？假使这四位君主，当初都拒绝客卿而不接纳，疏远士人而不任用，那就会使国家没有富强的实际利益，而秦国，也不会有强大的威名！）

宗正嬴溪等人的脸色，已经开始变了。

他们发现，李斯的言辞，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将他们的指责，压得粉碎。

他们引以为傲的宗室身份，在这光辉的客卿功绩面前，显得是那么的黯淡无光。

而李斯，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话锋一转，将矛头，直指当下！

“今，大王内纳郑国，以利农事。外拓疆土，威慑六国。此皆客之功也！”

“而今，陛下1（大王）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藉寇兵而赍盗粮2也！”

（如今，大王您抛弃人才去资助敌国，拒绝宾客去成就诸侯，使得天下的士人，都退缩而不敢向西而来，停下脚步不进入秦国。这，就是所说的‘把武器借给侵略者，把粮食送给盗贼’啊！）

他的言辞，已经不再是辩解，而是变成了最严厉的警告！

他警告的，不仅仅是宗室，更是王座之上的女王！

他告诉她，如果今天，你听信了这些人的谗言，驱逐了客卿。

那么，你做的，就是一件亲手将人才，推向敌人怀抱的、最愚蠢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