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上郡惊变：碎玉与囚虎（1/2）

始皇帝三十七年（前210年），秋。

上郡（今陕西榆林东南）。

北地的秋风，总是比咸阳来得更早、更烈。

三十万大军驻扎在蜿蜒的长城脚下，旌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如同无数冤魂的呜咽。

扶苏站在烽火台上，眺望着南方。

他瘦了。

被贬至上郡这两年，边塞的风霜粗糙了他原本温润的面庞，但他眼中的那股忧郁，却愈发深沉。

“公子。”

蒙恬大步走上烽火台，手中递过来一件厚实的皮裘。

“起风了，这里不比咸阳，寒气透骨。”

扶苏接过皮裘，却没有披上，只是紧紧攥在手里。

“蒙将军，你说……父皇的病，好了吗？”

“父皇此次巡游，算算日子，车驾应该已经到了沙丘。不知道为何，这两日我总是心惊肉跳，夜不能寐。”

蒙恬宽慰道：“公子多虑了。陛下乃真龙天子，有神灵庇佑，区区小疾，何足挂齿？况且……”

蒙恬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陛下此次巡游，特意带了李丞相和赵高，却留下了公子您在这里掌管三十万大军。这其中的深意，公子难道还不明白吗？”

扶苏苦笑一声。

“深意？父皇是将我流放至此，嫌我碍眼罢了。”

“不！”

蒙恬正色道。

“这是历练，也是托付。陛下这是把大秦最锋利的剑，交到了公子手中。只待时机成熟，咸阳必有诏书来，召公子回去……继承大统。”

扶苏看着蒙恬笃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真的会吗？

那个严厉的、对他总是失望的父皇，真的还会原谅他吗？

就在这时。

远处黄沙漫天，一骑快马卷着烟尘，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直插军营而来。

马背上的使者背插黑旗，高举着一卷用黑泥封缄的竹简。

“咸阳特使到——！！！”

“长公子扶苏、大将军蒙恬，接诏——！！！”

扶苏浑身一震。

他猛地转过身，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

“来了……真的来了！”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下烽火台。

“父皇……父皇终于想起我了！”

蒙恬看着那飞驰而来的使者，眉头却微微皱起。

太快了。

而且，这使者身上的杀气，太重了。

※

第一幕：黑色的死刑判决书

中军大帐。

气氛冷得像是结了冰。

使者站在上首，面无表情，眼神中透着一股令人极不舒服的傲慢。

他是赵高的心腹，阎乐。

扶苏和蒙恬跪在地上。

阎乐缓缓展开那卷伪造的诏书，声音尖细刺耳：

“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

“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

“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

听到这里，扶苏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

“诽谤？怨望？”

“我……我何时怨恨过父皇？”

阎乐没有理会他，继续念道：

“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

“将军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

“啪。”

诏书合上。

一把寒光闪闪的秦剑，被扔到了扶苏面前。

“公子，请吧。”

阎乐冷冷地说道。

大帐内一片死寂。

只有那把剑落在地上的回响，如雷鸣般在扶苏耳边炸裂。

扶苏呆呆地看着那把剑。

那是父皇的剑。

父皇要杀他？

因为他没有立功？

因为他心里有怨言？

就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那个生他养他的父亲，就要他的命？

“父皇……”

扶苏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颤抖着手，抓起了那把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既然父皇认定我不孝，那我……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说着，他就要拔剑自刎。

“慢着！！！”

一只大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抓住了扶苏的手腕。

是蒙恬。

蒙恬站了起来，双目赤红，怒视着阎乐。

“这诏书不对！”

“大胆！”

阎乐厉喝。

“蒙恬，你想抗旨吗？这可是陛下的亲笔诏书，玉玺大印在此，你敢说是假的？！”

“真假暂且不论！”

蒙恬转头看向扶苏，急得大吼：

“公子！你糊涂啊！”

“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

“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

“万一这是奸人矫诏呢？万一陛下还在等着公子回去呢？”

“请复请之！若复请而死，未迟也！”（再去核实一下！如果核实了还是要死，再死也不迟！）

蒙恬的话，字字珠玑，合情合理。

只要扶苏现在扣下使者，哪怕派一兵一卒回咸阳打探，赵高的阴谋就会不攻自破。

然而。

历史的悲剧就在于，好人往往死于自己的“原则”。

扶苏看着蒙恬，凄然一笑。

那种笑容，充满了绝望，也充满了对“父皇”那种绝对权威的恐惧与顺从。

“蒙将军。”

扶苏轻轻推开了蒙恬的手。

“你不懂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