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的名字(1/2)

当一个人被彻底物化,沦为一件待价而沽的标的物时,名字,便成了最后的、也是最脆弱的身份锚点。

政的名字,是赵姬第一次亲口说出来的。

那是一个相对温暖的午后。

春意已经越来越浓,空气中不再只有霉味和寒意,偶尔能从窗缝里飘进一丝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这种变化似乎也影响到了赵姬,她那死寂的眼神里,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活人的气息。

那天,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地抱着政。

在喂完那份用自己口水调和的食物糊之后,她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政的鼻子,用一种近乎于梦呓的、沙哑的、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使用过的嗓音,低声说出了一个字。

“政……”

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心上。

政的身体微微一震。

这个发音,她当然不陌生。

在那些半梦半醒的混沌时刻,她曾听到门外的看守用鄙夷的语气提起过。

但当它从赵姬的口中,以一种如此轻柔的方式说出时,它所承载的意义完全不同了。

那不再是一个代表着麻烦、负担、敌国质子的侮辱性代号。

它变成了一个……名。

一个专属于她的称呼。

赵姬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政解释。

她的目光没有聚焦,依旧望着那片虚空,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正月生的,就叫政吧……”

她顿了顿,嘴角牵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你父亲……是这么说的。他说,这名字好,简单,好记……”

父亲。

那个在历史上名为异人,此刻名为子楚的男人。

一个同样在赵国当了多年人质,最终逃回秦国,此刻应该正在为他的王位继承权而奔波的男人。

政静静地听着。

她从赵姬这断断续续的、梦呓般的低语中,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原来,这个名字,是那个男人给的。

原来,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夫妻生活。

原来,她并非完全是一个被凭空捏造出来的、毫无根基的工具。

她拥有一个父亲,一个名字,一条虽然脆弱但确实存在的血脉传承。

“……他说,等我们回了秦国,一切就都好了……”

赵姬继续低语着,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短暂的迷茫。

“……咸阳……咸阳的宫殿,比赵国的要大得多……他说,会让我当夫人……你……你会是太子……”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过去时态的虚幻承诺。

那些曾经支撑着她在异国他乡忍辱负重的希望,如今听起来,就像一个个冰冷的笑话。

那个男人逃了。

他一个人,干净利落地逃回了秦国,将她们母子俩,像两件无用的行李一样,扔在了这片最危险的土地上。

政能感受到,赵姬在说这些话时,环抱着她的手臂,在不自觉地收紧。

那不是温暖的拥抱,而是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块浮木的、绝望的力度。

她口中那个美好的未来,和她们眼前这个阴暗的现实,形成了最尖锐、最残酷的对比。

“……政……”

赵姬低下头,第一次,她的目光与政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那双麻木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对过往的追忆,有对未来的渺茫期盼,有对现实的无边憎恨,但更多的,是一种确认。

她在确认,她手中这唯一的筹码,是否还安好。

政没有躲闪。

她睁着那双属于婴儿的、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睛,静静地回望着她。

她知道,此刻,她需要给出回应。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串无意义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啊……呀……”

这是一种最符合她年龄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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