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仇得报，林修远住进招待所（2/2）
赵老汉老脸通红，默默的收下钱走了！
林修远对于王卫东给钱的行为很满意，满意王卫东的落拓大方的气度，完全是上位者的姿态，没有一丝小农民的吝啬！
当最后一辆车消失在视野中，整个向阳沟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呜咽着穿过空荡荡的村落，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
乌鸦落在屋顶和枯树上，发出凄厉的叫声。
一个延续了不知多少代人的村落，就这样，在1976年的初春，以一种猝不及防而又充满悲剧色彩的方式，分崩离析，走向了消亡。
百姓想要回归家园，就只能等一年后了，到时候又有几人愿意回来，就只有天知道了！
······
几天后，一辆半旧的吉普车开到了向阳沟的村口。
县公安局局长林东亲自带着两名干警来接林修远。
当看到空无一人的死寂村庄和站在牛棚前等候的林修远三人时，饶是林东见惯风浪，心头也涌起一股难言的震撼和悲凉。
尤其是看到林修远那枯槁的身形和眼中残留的惊惶，他更是感到一阵揪心的愧疚。
上面的嘱托，终究是没能完全护住这位老知识分子。
只希望林教授恢复工作后，不要记仇才好！
以林修远的身份，一旦恢复工作，对国家政策是有建议权的，到时候一句穷山恶水的批语，就能导致很多优惠政策难以落实！
“林教授，让您受苦了！”
林东快步上前，
紧紧握住林修远冰凉枯瘦的手，
语气诚挚而带着歉意，
“我们来晚了！
县里已经对张有福、刘满囤等恶势力做出了严惩！
向阳沟…因为失去水源，无法生存，已经解散安置了。
现在，接您去县里休养！”
王卫东插话道：“林局长，虽然责任并不在贵县政府，但是我岳父在此地收到了长期的精神折磨，希望贵县给予对应的补偿！”
林东看了一眼王卫东，心神一缓，
愿意要补偿是好事，
说明此事可以揭过，
“放心，王兄弟，县领导已经决定要安置好林教授，帮助他恢复身体健康！”
对于王卫东，林东看不透！
这个当女婿的以来，好好的向阳沟大队就七零八落，你要说和王卫东没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水库的水是怎么没得？
下方没有放水的痕迹！
粮库的粮食少了三分之二，三分之一出现在张有福、刘满囤的家中，这就是典型的栽赃陷害！
案情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但是“大案讲政治，中案讲影响，小案讲法律”，
司法是不容触碰的底线，
向阳沟的张、刘二人，民怨极大，政治影响甚至直达中央，正是典型案例！
前段时间，中央下来文件，要摘掉右派的帽子，本县就有虐待侮辱林教授的事例，这就是最大的政治影响，可以说十分恶劣！
甚至会成为典型！
······
面对林东的承诺，
林修远看着眼前这位威严的公安局长，
又看看身后已成废墟的村庄，心中百感交集。
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向阳沟的悲悯，对未来的茫然，交织在一起。
他嘴唇哆嗦着，最终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和一句：“谢谢…谢谢组织…”
吉普车驶离了向阳沟，将那片绝望的死寂远远抛在身后。
林修远靠在颠簸的车座上，闭着眼睛，身体随着车辆的晃动而微微颤抖。
林白芷紧紧握着父亲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王卫东则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陌生景色，沉默不语。
车子开进了方元县城。
与向阳沟的破败死寂不同，县城虽然也显得灰扑扑的，但总算有了些人气和烟火。
吉普车最终停在了一座三层高的、刷着黄墙的建筑前，
——方元县招待所。
这里是县城最好的接待场所，主要用于接待上级领导和重要客人。
林东亲自安排。
招待所的所长早已得到通知，毕恭毕敬地等在门口。
“林教授，这是方元县招待所，条件简陋，但还算干净安静。
您暂时在这里安心休养，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所长说，或者告诉我。”
林东引着林修远走进招待所大堂。
对于住惯了牛棚的林修远来说，眼前的景象恍如隔世。
光滑的水磨石地面，刷着绿漆的墙壁，明亮的玻璃窗，还有穿着整洁工作服的服务员…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极度的不真实和局促不安。
“林局长…这…这太破费了…我住普通房间就行…”林修远手足无措。
“林教授，您千万别客气！这是县里的一点心意！您身体需要好好恢复。”
林东不由分说，让所长带路。
安排的是二楼的一个朝阳的单间。
房间不大，但窗明几净。
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暖水瓶，一个洗脸架，还有一个带纱窗的窗户。
最让林修远难以置信的是，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独立的、带抽水马桶和淋浴喷头的小卫生间，这在当时的县级招待所绝对是高配！
“这…这…”林修远站在房间中央，看着洁白的床单，光滑的桌面，明亮的电灯，还有那锃亮的抽水马桶，眼眶瞬间红了。
他伸出手，想摸摸那洁白的床单，又怕自己的手弄脏了它，局促地缩了回来。
巨大的反差，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爸，您坐。”
林白芷扶着父亲在床边坐下，自己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对她也算“豪华”的房间。
王卫东默默地将带来的简单行李放好。
林东又交代了所长几句，留下一些粮票和钱，用于林修远的伙食，并嘱咐王卫东夫妇也安心住下，招待所另外安排了隔壁一个双人间给他们，好好照顾老人。
临走前，他对王卫东说：“小王同志，安顿好后，抽空来县公安局一趟，关于向阳沟粮库和水库的事，还有些情况需要跟你再了解一下。”
他的眼神带着深意。
送走林东，房间里只剩下三人。
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林修远坐在床边，依旧有些恍惚。
他抚摸着身下柔软干净的床单，
又抬头看看明亮的电灯，
再看看窗外县城街道上偶尔驶过的自行车和行人，
终于确认，
自己真的离开了那个噩梦般的向阳沟。
“白芷…卫东…”老人的声音哽咽了，“我们…这是…真的出来了？”
“爸，是真的！我们出来了！”
林白芷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她蹲在父亲面前，握着他的手，
“您安全了！再也没人能欺负您了！”
王卫东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岳父：“爸，喝点水，定定神。以后，都会好的。”
林修远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他喝了一口水，环顾着这个干净明亮的房间，再想想向阳沟那漏风漏雨、满是牛粪味的牛棚，巨大的酸楚和迟来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无声地汹涌而出。
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呜咽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令人心碎。
这眼泪，是为自己受过的屈辱，为逝去的岁月，也为这劫后余生、恍如隔世的新生。
林白芷抱着父亲，陪着他一起落泪。
王卫东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相拥而泣的父女，心中那块因报复而冰封的角落，似乎也悄然融化了一丝。
······
在招待所的日子，对林修远而言，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疗愈。
他遭难之后第一次用上了抽水马桶和淋浴，
热水冲去身上经年累月的污垢和屈辱感，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洁净与松弛。
一日三餐虽然简单，但至少是热乎的、干净的、足量的。
林白芷每天变着法儿地用带来的小米熬粥，
或者用王卫东偶尔从外面买回的鸡蛋给父亲补充营养。
太初小世界灵泉气息的持续滋养，
加上脱离了恶劣环境和精神压迫，
林修远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咳嗽减轻了，蜡黄的脸上有了血色，佝偻的腰背也似乎挺直了一些。
林东局长隔三差五会来探望，嘘寒问暖，态度十分客气。
招待所的所长和服务员也格外殷勤，称呼他“林教授”。
这种久违的尊重，一点点修复着老人破碎的自尊心。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依旧涌动。
王卫东依约去了一趟县公安局。
林东的办公室很简单，一张旧办公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地图和领袖像。
“小王同志，坐。”
林东指了指椅子，开门见山，
“向阳沟粮库和水库的事…太蹊跷了。门窗完好，毫无痕迹，几百袋粮食，几万吨水，一夜蒸发…这绝不是人力可为。专家也去看了，查不出任何原因。”
他锐利的目光直视王卫东，
“你…当时就在向阳沟。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异常？”
王卫东面色平静，迎着他的目光：
“林局长，我们要相信科学，
我党讲究唯物主义！
我也觉得非常奇怪，完全超出了常理。
那天晚上我和白芷陪着岳父在牛棚，外面除了风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第二天粮库就空了，水库也干了…说实话，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像做梦。”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眼神坦荡。
林东深深地看了他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伪。
王卫东的表现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像一个普通的农村青年。
但他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将此事与王卫东联系起来。
最终，他叹了口气，在保密本上记录了几笔：
“好吧，情况我知道了。这件事…暂时列为悬案。你们安心照顾林教授。”
王卫东走出公安局，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知道林东并未完全消除怀疑，但向阳沟已不复存在，张刘二人身陷囹圄，死无对证，水库干涸更是无解之谜。
只要自己不露破绽，此事最终只能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