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死了一年的人怎么会打电话(1/2)
午夜零点的钟声,在派出所空旷的大厅里沉闷地敲过最后一下。空气凝滞,混杂着消毒水、桌上的报纸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窗外,这个城市的这个角落早已沉睡,只有惨白的路灯灯光透过沾满灰尘的玻璃窗,在地面上拉出几个歪斜的、昏昏欲睡的格子。
大高个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泪挤在眼角。他值后半夜的班,此刻正是最难熬的时候,脑子像一团被水泡过又风干了的浆糊,每一个念头都粘稠而迟缓。他百无聊赖地翻着上一班留下的接警记录,上面的字迹潦草,无非是些醉汉闹事、找猫找狗、钥匙锁在家里之类的鸡毛蒜皮。他对面的队长已经歪在椅子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嘴角亮晶晶的。
死水般的寂静。
然后,电话铃炸响了。
不是急促连贯的那种,而是单个的、拉长了调子的响铃,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个音符都震得空气发抖。是老式内部专线的声音,鲜少响起,一旦响起,多半没好事。
大高个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睡意瞬间跑了一半。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零点零七分。这个时间点,这条线……
队长也被惊醒了,迷迷瞪瞪地嘟囔了一句:“搞什么……”
大高个吸了口气,抓起听筒:“喂,这里派出所,请讲。”
电话那头先是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种近乎绝对的寂静,像是被抽真空了。但仔细听,又似乎有一种极其微弱的、规律的电流杂音,滋滋地背景音般存在着。
“喂?请讲话?哪里出事?”大高个提高了音量,眉头皱起。恶作剧?电话串线?
就在他几乎要判定是故障,准备挂断的时候,声音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飘忽不定,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又像是从极深的水底传来,带着一种古怪的、平直没有起伏的调子,每个字都拖着一点点黏连的尾音。
“……我…来…办…证…件…的……”
大高个猛地顿住。这声音……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缘由地,顺着他的尾椎骨猛地窜了上来,瞬间爬满整个后背。他握话筒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办证件?女士,我们现在是值班时间,办理户籍需要白天……”他试图用职业性的套话回应,但心里的那点不对劲感却越来越浓。这声音太怪了,而且,办证件?半夜零点?
那女声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话,只是按照某种既定的程序,呆板地重复,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微弱的、类似信号不良的沙沙声:“……通知…我来办……必须…今晚……办……”
“女士?您在哪里?您叫什么名字?需要帮忙吗?”大高个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短暂的寂静,只有那滋滋的电流声依旧。
然后,女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稍微清晰了一点点,但那平直诡异的语调丝毫未变:
“……我叫……江……妍……之……”
“江妍之”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大高个的耳膜,又顺着神经直刺大脑深处。
他整个人僵住了。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刹那间变得冰凉。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猛地一缩、然后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震得他耳膜发麻。
江妍之?!
那个去年死在出租屋里,高度腐烂,是他出的现场,也是他协助整理的遗物!那个案子印象太深了,绝不会错!
一个死了一年的人……怎么可能打电话来派出所……办证件?!
巨大的惊骇和荒谬感如同冰水混合物,劈头盖脸地浇下来,让他头皮发麻,喉咙发紧,几乎窒息。他手一抖,那只老旧的话筒差点脱手滑落,被他下意识地死死攥住,冰冷的塑料外壳硌得手心生疼。
“……喂?喂?!”他对着话筒厉声喊道,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只剩下那种死寂般的虚无和滋滋的电流杂音,再无人声。
“怎么了?见鬼了?”揉着眼睛的队长察觉到他脸色不对,探过头来问。
大高个猛地转过头,脸色在日光灯下白得吓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了一下,像是想抓住什么来确认自己是否清醒。
就在这时,旁边材料室的门咔哒一声轻响开了。
嘉赫走了出来。她显然刚加完班,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一边走一边摘着一次性橡胶手套,露出底下修长但略显苍白的手指。她大概是听到大高个那声变调的喊叫,下意识地朝接待台这边瞥了一眼。
正好看到大高个一副魂飞魄散、抓着话筒如同抓着烙铁般的骇然模样。
“什么事?”嘉赫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但很冷静。
大高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看向她,声音干涩得厉害:“江……江妍之……电话……她说她是江妍之……来办证件……”
他语无伦次,但“江妍之”这个名字,像是一个关键开关。
嘉赫的动作瞬间定格。
她脸上那点残留的睡意和疲惫霎时褪得干干净净。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刚刚淬过冰的刀,直直射向林宪,以及他手中那只仿佛冒着寒气的话筒。
室内昏暗的光线在她极度震惊而僵住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种石膏像般的冷硬和诡异。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疑,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上,清晰、寒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
“不可能。”
短暂的停顿,她像是要用力压下某种同样被勾起的惊澜,加重了语气,补充道:
“法医陈予亲手解剖的她。”
“尸体现在还在殡仪馆冻着。”
“她死了整整一年了。”
三句话,一句比一句冷,一句比一句重,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也砸在大高个嗡嗡作响的脑袋上。
亲手解剖。殡仪馆冻着。死了一年。
是啊,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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