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从战场上下来的他们，也只是学生而已（2/2）
埃利安的神情专注而温和，指尖在沙盘上划过，讲解着某些参数。他似乎感觉到了伊莱文的目光，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望过来，对着伊莱文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没事了？”眼神里带着询问和关切。
伊莱文停下脚步，看着哥哥，也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好。他没有走过去，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埃利安很快结束了和“壁垒”队长的谈话，朝他走了过来。
“怎么来这儿了？菲力拉你来的？”埃利安的声音温和，带着兄长的磁性。他仔细看了看伊莱文的脸色，确认他状态确实平稳。
“嗯。他修刀。”伊莱文老实回答，顿了顿，补充道，“我…看看。”
“恢复期，别太耗神。艾拉知道了又得念叨。”埃利安笑了笑，伸手自然地帮伊莱文理了理刚才被菲力拍得有些歪的衣领，“晚饭一起？听说食堂今晚有烤肋排，老陈头亲自盯着火候。”
“…好。”伊莱文点头。
“行，那我这边还有点事，你先去找菲力，或者回宿舍休息都行。”埃利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正在呼叫他的工程师。
伊莱文看着哥哥的背影，站了几秒，才转身去找菲力。
菲力已经搞定了他的陌刀，正心满意足地扛着那寒光闪闪的大家伙，看到伊莱文过来，立刻嚷嚷道：“搞定！走走走！喝果汁去！哥们儿快渴死了！”
两人离开喧闹的装备库，再次走在枢塔宽阔明亮的走廊里。菲力依旧喋喋不休，伊莱文依旧安静地听着。
生活区的自动贩卖机前围了几个刚结束训练的学员，看到菲力和伊莱文过来，都笑着打招呼。 “菲力哥！伊莱文！没事了吧？” “听说你们上次任务贼刺激？” “伊莱文，下次格斗课帮我用引力场作弊呗？老是被奥莉薇亚摔！”
伊莱文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善意的调侃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满脸的尴尬，他当时确实是用了点，但是是为了防止被摔，只是含糊地点头：“…没…不会作弊…”
菲力则大大咧咧地揽过话头：“去去去！想啥美事呢！小十一的引力是给你们作弊用的？那是用来…呃…”他卡了一下壳，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迅速改口，“…是用来维护世界和平的！懂不懂！赶紧的，买完没？买完让让，哥们儿渴着呢！”
学员们哄笑着散开。菲力熟练地操作贩卖机，买了两罐印着“陈氏特调”字样、冒着滋滋凉气的橙色气泡果汁，塞给伊莱文一罐。
“喏，尝尝！老陈头说加了新发现的什么…火山橙？反正劲儿大！”菲力自己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满足地哈了口气，“爽！”
伊莱文接过冰冷的罐子，指尖传来沁人的凉意。他学着菲力的样子，拉开拉环，小心地抿了一口。
强烈的、带着爆炸性气泡感和浓郁橙子香甜的味道瞬间冲击着味蕾，还有点微妙的、类似薄荷的清凉后劲。确实很“带劲”。他冰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又喝了一小口。
“不错吧？”菲力得意洋洋，仿佛这果汁是他发明的。
“…嗯。”伊莱文点头，看着手里“滋滋”冒着气泡的橙黄色液体，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几乎看不见。
两人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慢慢喝着果汁。走廊里人来人往，有匆匆跑过的后勤人员，有抱着数据板讨论的研究员，也有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战斗学员。广播里播放着轻柔的背景音乐和日常通知。
一切都充满了平淡而真实的烟火气。
喝完了果汁，菲力把空罐子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回收口，抻了个懒腰：“行了，果汁喝完了，刀也磨了，爽！俺得去重力训练室活动活动筋骨了，再躺下去真要生锈了。小十一你呢？回宿舍看书？”
伊莱文把空罐子也扔进回收口，点了点头：“…嗯。再看会儿。”
“成，那晚上食堂见！”菲力挥挥手，迈着大步走了。
伊莱文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背好书包，朝着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他的宿舍是标准的单人间，不大，但整洁。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一个衣柜。书桌上堆满了各种物理、数学、工程学方面的书籍和笔记，还有一些拆解到一半的精密仪器零件和工具。
墙壁上干干净净，没有海报，没有装饰，只有一块用于演算的白板，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未擦净的引力场公式草图。
他把书包放在书桌上，拿出那本《高等引力场论》，却没有立刻翻开。而是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是老式音乐播放器的金属盒子——那是他的个人终端，学院发的制式装备，功能强大，但他更喜欢实体书的触感。
他打开终端，屏幕亮起。没有未读紧急消息，只有几条日常通知：图书馆借阅的书即将到期、下周格斗训练课时间调整、食堂本周特色菜推荐…
他手指滑动，点开了一个加密相册。里面照片不多，大多是些风景照：沉星湖的日落、生态穹顶某处奇特的植物、书桌上某个零件的特写…还有几张抓拍：菲力张大嘴巴打哈欠的丑照、奥莉薇亚抱着一大块蛋糕笑得眼睛弯弯、埃利安在图书馆睡着时被画了胡子（疑似里奥的杰作）、甚至有一张是西里尔极其罕见地、靠在廊柱阴影里打盹的侧影，不知道谁胆子这么大偷拍的。
他的目光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停留了片刻。那是很久以前，在一次难得的学院庆典上拍的。照片里，索尔将军穿着笔挺的礼服，没有戴军帽，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角带着一丝极其罕见的、僵硬的、却异常清晰的微笑。
她身边，围着基石小队的全员，大家都穿着正式的礼服，表情各异，菲力笑得龇牙咧嘴，奥莉薇亚在做鬼脸，埃利安温和地笑着，洛伦佐一脸严肃，阿黛拉不耐烦地扯着领结，里奥在摆弄他的领带夹，琉娜安静地微笑着，艾拉在帮西里尔整理歪掉的领子，西里尔身体僵硬，表情极其不自然，而当时的伊莱文自己，则被埃利安揽着肩膀，站在最边上，手里还拿着一块咬了一口的熔岩蛋糕，表情有点懵，嘴角沾着一点巧克力酱。
看着照片里索尔将军那难得一见的笑容，伊莱文冰蓝色的瞳孔微微动了一下。他伸出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屏幕上那张冷硬却带着暖意的脸。然后，默默关掉了终端，将其放回枕头底下。
他坐回书桌前，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本厚重的《高等引力场论》。阳光透过舷窗，洒在书页和少年专注的侧脸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护腕下那截冰冷的锁链，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演算着宇宙的奥秘。
窗外，沉星湖的湖水轻轻拍打着岸边的岩石。生态穹顶模拟的云朵缓慢飘过。
一切，都寻常得像任何一个平静的午后。仿佛那深海的疯狂、缝合裂口的锁链、血腥的虐杀…都只是一场被阳光驱散的、遥远的噩梦。
伤痕被精心掩盖，生活继续向前。对于伊莱文而言，此刻最重要的，似乎是解开眼前这道关于卡西米尔效应在扭曲空间中的引力修正难题。
他蹙着眉，咬着笔杆，再次沉浸了进去。一个有点较真、有点木讷、热爱物理的…普通高中生，明明自己都大学了，但还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