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北极的建筑工（2/2）

当最后一块顶板严丝合缝地安装完毕，主能源核心顺利启动，柔和的白色灯光从观察窗均匀透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冰原时，几乎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以及一种巨大的、亲手创造之后的成就感。

“俺的老天…真…真他娘盖起来了…”菲力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上，望着眼前这座金属堡垒，咧着嘴傻笑，连脏话都带上了由衷的赞叹。

“哼，核心结构的焊接和能源管线铺设，百分之七十都是老娘搞定的！”阿黛拉骄傲地一扬下巴，虽然汗湿的红发黏在额头上显得有些狼狈，但眼神亮得惊人，她已经开始在脑海里用即将到手的学分改装她的爱车了。

伊莱文安静地站在营地入口处，怀里抱着再次睡着的小诺娃。他看着这座在极寒中拔地而起的、凝聚了众人汗水、能力与协作的小小据点，冰蓝色的眼眸中映着营地的灯光，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和的满足感。

这种通过掌控力量来构建、而非破坏的过程，带给他一种全新的、奇异的慰藉。

埃利安拍了拍手，虽然疲惫，但声音中气十足：“好了，营地一期工程顺利竣工。所有人，记一功。但这只是我们临时任务的开始。接下来，我们将以这座‘冰铸壁垒’前哨站为圆心和后勤基地，分批次、分区域向外辐射，执行彻底清扫任务。两人一组，轮流出击，携带检测设备，务必确保半径五十公里内所有帷幕残渣被清除或安全收容。警惕任何遗漏和潜在变异。”

海量的学分奖励是强大的动力，但彻底净化这片被污染的土地，更是他们身为“基石”不容推卸的职责和对逝去战友的告慰。

新的、更加繁琐且可能暗藏危险的清扫任务，即将展开。这座诞生于荒谬命令与极致协作下的极地工坊，将成为他们未来一段时间内，在世界尽头对抗异常、守护现实前沿的坚强支点。

新建的“冰铸壁垒”前哨站如同一颗银灰色的铆钉，牢牢嵌入北极冰盖的肌理。内部，能源核心稳定运行的低沉嗡鸣取代了户外的寒风呼啸，循环系统带来略带金属味的、却足够温暖的空气，柔和的照明将冰冷的金属墙壁染上几分人造的暖意。

与外界那个刚刚经历过恶战与毁灭的残酷世界相比，这里仿佛成了一个脆弱却坚实的避风港。

队员们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刚刚组装好的简易床铺或直接靠在物资箱上，享受着高强度劳动后短暂的松懈。

菲力甚至打起了轻微的呼噜，手里还拿着着半根没吃完的高能量棒。阿黛拉正小心翼翼地用一块软布擦拭着“熔炉之吻”戟刃上沾染的冰屑和细微污渍，眼神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里奥则已经迫不及待地在那个小型实验台前，开始初步分析从外面收集来的、密封好的残余污染物样本，眼镜片上反射着复杂的数据流。

伊莱文坐在角落的一张垫子上，小巴克蜷缩在他腿边，正抱着一块特制的、高营养的肉糜冻啃得欢快，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伊莱文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梳理着它日渐光滑厚实的绒毛，冰蓝色的眼眸却望着舷窗外无垠的冰原，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埃利安巡视了一圈，确认所有系统运行正常，队员们虽然疲惫但状态稳定，这才走到通讯控制台前，准备向学院发送营地建成及任务变更确认的信息。他熟练地输入加密频道代码，接通了与学院的专用线路。

然而，线路接通后，传来的却不是常规通讯中心的应答，而是校长克洛诺斯那似乎永远带着一丝懒洋洋调调的声音，而且背景异常安静，似乎是在他的私人密室。

“哦？小埃利安？营地搞定了？效率不错嘛！我就知道你们能行！”

“校长？”埃利安略微诧异，“是的，‘冰铸壁垒’已初步建成，基本功能完备。我们正准备开始执行清扫任务。正在向任务中心报备。”

“报备？哦，那个不急，不急。”克洛诺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有点…刻意回避的味道，“让他们先等着。我找你有点…嗯…私事聊聊。”

埃利安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示意旁边的西里尔暂时屏蔽了这边的音频输出，确保对话的私密性。

“校长，请讲。”

“咳咳…”克洛诺斯干咳两声，声音压低了一些，“那个…元老院那边，特别是伊莎贝拉女士，这几天一直在问我你们什么时候结束‘清扫’任务返回学院。她认为北极那边后续的深度清理和监测工作，应该交由专业的、防护更完善的后勤团队和自动设备来完成。”

埃利安没有说话，静待下文。他知道校长绝不会仅仅为了传达元老院的意见而亲自加密通话。

果然，克洛诺斯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少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是，我认为，你们暂时留在那里，利大于弊。”

“理由？”埃利安冷静地问。

“两个理由。”克洛诺斯的声音更低了，“第一，也是对外宣称的理由：真正的锻炼，不仅仅在于摧毁强大的敌人，更在于处理繁琐、枯燥却必要的后续工作。彻底清扫残渣，熟悉极端环境下的长期驻守，维护和运营一个前沿基地，这些‘琐事’对你们心性的磨练，其价值不亚于一场高烈度战斗。元老院总想把你们当成需要精心呵护的瓷器，但宝剑锋从磨砺出，总是待在温室里，是没法真正应对未来那些不可预测的挑战的。我需要你们变得更强，更全面，而不仅仅是更能打。”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符合校长一贯的“压力教育”理念。但埃利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停顿。

“第二理由呢？”他追问。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只能听到克洛诺斯轻微的呼吸声。当他再次开口时，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第二，是为了你们自己。埃利安，你作为队长，应该有所察觉。每一次接触帷幕，每一次对抗那些被残渣污染的存在，甚至每一次动用我们的能力去清除它们，我们自身…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上一些东西。”

埃利安的心微微一沉。他知道，尤其是在经历高强度的战斗后，体内力量有时会变得异常活跃，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躁动，需要花费比平时更多的心力去平复。他只是将其归咎于精神紧张和能量透支。

“那些残渣…”克洛诺斯继续道，声音低沉，“它们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污染物，更是一种…概念层面的侵蚀。它们会潜移默化地增强我们的能力，是的，听起来很诱人，但代价是加剧能力的不稳定性和…对使用者心智的潜在影响。接触越多，吸收越多，力量增长越快，也就越容易…失控。”

埃利安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了伊莱文在雨林中那惊心动魄的爆发，那几乎要将校长都化为奇点尘埃的恐怖力量。那不仅仅是压力下的失控，难道还有残渣侵蚀的推波助澜？

“元老院，尤其是伊莎贝拉，她太爱护你们了，她把你们首先是看作需要保护的学生。”克洛诺斯叹了口气。

“所以她倾向于将最危险、接触帷幕最深的任务交给其他人，也就是他们，或者用更‘安全’的方式处理。这本身没错。但她忽略了两个问题：一，真正的危险来临时，不可能永远让别人顶在前面，你们必须习惯并学会抵抗这种侵蚀；二，一直将你们隔绝在外，看似保护，实则可能让你们在未来某次不得不面对时，因为缺乏适应性和抵抗力而瞬间崩溃。”

“所以，您让我们留在北极…”埃利安缓缓接口，明白了校长的深意。

“所以我把你们‘扔’在北极。”克洛诺斯肯定道，“这里的残渣污染，经过你们之前的战斗和后续清扫，强度已经大大降低，处于一个‘有威胁，但尚可控制’的水平。这是一个绝佳的缓冲区和训练场。让你们在相对可控的环境下，持续、低剂量地接触并适应这种侵蚀，学会在动用力量的同时，时刻感知和压制体内因残渣而产生的那份‘躁动’。这才是真正的锻炼，锻炼你们对抗内在的敌人，而不仅仅是外部的怪物。”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狡黠：“当然，这个理由没法跟元老院那帮老古板明说，他们只会认为我在拿你们做危险实验。所以，只能用‘实战驻训’、‘学分奖励’这些幌子先把你们留在那儿。等过段时间，你们初步适应了，我再慢慢跟他们解释。到时候木已成舟，效果也出来了，他们大概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埃利安沉默了。他完全理解了校长的良苦用心，以及这份用心背后所承担的风险和压力。这确实像是克洛诺斯的风格——看似不着调的行为下，藏着深远的布局和对学生真正的爱护，哪怕这种方式显得如此另类。

“我明白了，校长。”埃利安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我们会利用好这段时间。不仅仅是清扫任务，更会注重内在的感知和控制训练。”

“很好。就知道你最能理解我的苦心。”克洛诺斯的语气轻松了不少，“哦，对了，特别注意一下小十一。他的能力本质与缝合帷幕的某些特性关联可能更深，受到的吸引和影响或许也会更大。

那只小熊崽子…或许是个意外的契机，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好了，我就说这么多，沉星湖这边好像又有点小波动，我得去看着了。你们自己小心。记住，感觉任何不对劲，立刻报告，不要硬撑。”

通讯结束。

埃利安独自坐在控制台前，沉思了很久。校长的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波澜。他回想每一次任务归来，队员们确实有时会显得格外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有一种精神上的消耗。原来根源在此。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休息区的队员们。菲力还在打呼噜，阿黛拉擦完了战戟，开始保养“焚城”，里奥沉浸在数据中，西里尔安静地擦拭着“无影”，艾莎和琉娜低声交流着什么，奥莉薇娅在检查盾牌结构，艾拉则给诺娃又添了一点食物，洛伦佐…洛伦佐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套精致的茶具，正试图用里奥的实验加热板烧水泡茶。

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埃利安知道，有些变化正在细微处发生。他决定暂时不将校长的全部担忧告诉大家，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心理压力，但会以更严格的内控和感知训练的名义，引导大家开始关注自身状态。

他走到大厅中央，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各位，营地已经建成，但我们不能松懈。”埃利安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接下来的清扫任务，不仅是为了学分，更是对我们自身控制力和持久作战能力的考验。北极环境特殊，残渣的影响也可能以更隐蔽的方式存在。因此，我要求，每一次外出执行任务前后，都必须进行详细的身体状态和能量稳定度自检与记录。每晚，我们还需要增加一小时的集体冥想与内控训练，学习在动用能力的同时，更精细地感知和压制任何非正常的能量躁动。”

队员们对此并无太多异议。经过连番恶战和高强度建设，他们都隐约感觉到对自身力量的掌控需要进一步提升，队长的要求合情合理。

“现在，休息时间结束。”埃利安下达指令，“第一组，西里尔，艾莎，负责东南扇形区域零至十公里范围的初步侦察与标记。第二组，菲力，琉娜，准备随后进行物理清扫。其他人，轮休待命，并开始熟悉营地各系统的详细操作手册。”

新的日常，在这座极地堡垒中，正式展开。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基石小队的成员们，在日复一日的巡逻、清扫、冥想和内控训练中，确实逐渐感受到了一些不同。

经过长时间在有帷幕残渣残余的空间里生活。

西里尔发现自己操控气流时，有时会带起一丝极细微的、不属于他的冰寒，需要刻意驱散。

艾莎的低温似乎更容易引发周围能量的凝滞，而非简单的物理冻结。 菲力在发动震波时，需要额外分心去抑制一种想要将一切都彻底粉碎的冲动。

琉娜感觉水流有时会变得过于“锋利”，渴望切割而非环绕。

阿黛拉的等离子弧偶尔会跳跃得更加狂野，温度更难精密控制。 艾拉的藤蔓有时会流露出不应有的“食欲”。

就连洛伦佐，都感觉某些“概率”的线条变得稍微有些…粘稠和晦暗。 奥莉薇娅需要镇定剂。 里奥则疯狂记录着所有数据，试图找出规律。

而伊莱文，他感受最为明显。那深藏在引力核心处的、冰冷的毁灭欲望，似乎更容易被引动。

每次动用力量，尤其是稍大规模的力量后，他都需要花费更多时间进行冥想，才能将那份躁动重新压回冰封之下。

他们都在潜移默化地适应着，学习着与体内的“杂质”共存，并尝试掌控它。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没有人退缩。

这座遥远的北极前哨站，正如校长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了他们对抗内在阴影、锤炼真正控制力的熔炉。

远在学院的克洛诺斯，通过加密数据流接收着埃利安定期发送的、隐去了关键原因的队员状态报告，看着上面显示出的、逐渐趋于稳定的能量波动曲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的笑容。

“成长吧，孩子们…”他低声自语，目光投向窗外沉星湖方向那永恒的能量辉光，“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