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们呢…都是疯子(1/2)
医疗中心深层静默区的空气带着消毒液的冰冷气味,混合着神经修复液微甜的苦涩。
伊莱文浸泡在淡蓝色的凝胶里,无数纤细如神经元的探针连接着他的太阳穴和脊柱。海伦娜博士的仪器屏幕稳定地跳动着绿光,显示着重力核心的能量正从危险的临界点缓慢回落。
门无声滑开。
埃利安走了进来,依旧是那身米白色的羊绒衫,只是肩头沾染了些许从“巡光区”带回的、尚未散尽的微尘和电离后的臭氧气息。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那些流转的金纹似乎也黯淡了几分,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疲惫。
他走到修复舱前,安静地站着,目光落在凝胶中少年苍白却已趋于平静的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确认某种锚点的存在。
时间在仪器的轻微嗡鸣中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修复舱的淡蓝色光芒柔和地转为绿色。探针如同活物般自动收回。舱内的凝胶液面缓缓下降。
伊莱文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浅蓝色的虹膜有些迷茫,随即聚焦在舱外那个熟悉的身影上。劫后余生的虚弱感还在,但灵魂深处被凯尔最后时刻烙印下的冰冷与灼痛,并未随着身体的修复而消散。那双眼睛望向埃利安,带着无声的询问,也带着深沉的悲伤。
修复舱罩无声升起。
“感觉怎么样?”埃利安的声音低沉而温和,用的是中文,像一块被暖流冲刷过的礁石。
“好多了,队长。”伊莱文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尝试动了动手指,确认身体的控制权正在回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似乎想穿透冰冷的合金墙壁,看向那片被抹平的战场。
埃利安拉过一张椅子,在修复舱边坐下。他没有立刻触及那片刚刚冷却的灰烬,而是沉默了片刻,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沉静的湖,映着伊莱文苍白的面容。
“凯尔·詹宁斯……”埃利安缓缓开口,这个名字在静默的医疗室里显得格外沉重,“他加入艾瑞安时,只有十四岁。比你现在,还要小两岁。”
伊莱文微微一震,目光重新聚焦在埃利安脸上。
“他不是天生的能力者。”埃利安的声音很平缓,像是在叙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却带着无法忽视的质感,“他的能力,是用命换来的。”
【记忆碎片:撕裂的雨夜】
雨,冰冷刺骨,如同鞭子般抽打着新英格兰小镇湿漉漉的街道。路灯昏黄的光晕在积水里破碎摇曳。
十二岁的凯尔·詹宁斯蜷缩在壁橱最深的阴影里,牙齿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也不敢松开。刺耳的警笛声、混乱的尖叫、某种巨大物体撕裂墙壁的轰鸣……隔着薄薄的门板,像噩梦的鼓点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凯尔!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不要看!” 父亲最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决绝,被一声非人的、令人血液冻结的嘶鸣彻底淹没。
紧接着是母亲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壁橱的门缝下,粘稠的、散发着铁锈和腐烂沼泽混合气味的暗红色液体,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无声地蜿蜒渗入。
凯尔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他用尽全身力气捂住耳朵,紧闭双眼,但那些声音,那些气味,如同跗骨之蛆,钻进他的脑海,刻进他的骨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有几分钟。外面死寂一片。
他颤抖着,一点点挪动僵硬的身体,推开壁橱的门。客厅的景象瞬间撕裂了他的视网膜,烙印进灵魂深处。
没有尸体。只有……一片狼藉的、如同被巨大野兽啃噬践踏过的残骸。墙壁上泼洒着大片大片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混杂着无法辨认的、粘稠的有机组织碎片。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冰冷恶臭。
在唯一还算完整的沙发残骸上,静静地躺着一小片东西。那是他父亲从不离身的、刻着家族徽记的黄铜怀表表盖,边缘沾着暗红的血迹和一丝……闪烁着微弱的、令人心悸的惨绿幽光的粘液。
“凯尔·詹宁斯,幸存者。父母确认死亡,现场残留异常能量读数……符合‘帷幕’生物活动特征。” 冰冷的官方报告,成为他孤儿身份的唯一注解。
【记忆碎片:深渊的赌注】
两年后。艾瑞安悬浮都市,绝密医疗隔离区。空气冰冷得如同停尸房。
十四岁的凯尔站在巨大的观察窗前。窗内,是一个被高强度力场束缚着的、不断翻滚扭曲的墨绿色粘稠物质。
它像一团活着的、充满恶意的淤泥,表面不时鼓起一个个气泡,破裂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这就是“帷幕残渣”——从那些撕裂现实的恐怖生物身上剥离下来的、蕴含其部分本质的剧毒物质。
“詹宁斯学员,你确定吗?” 负责项目的雷蒙德博士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防护镜片盯着他,声音干涩,“注射成功率低于10%。失败意味着……最彻底的基因崩溃,连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我们会将你扔入焚化炉。而成功……也意味着你将永远与‘帷幕’的疯狂为邻。”
凯尔的脸颊还很稚嫩,但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近乎偏执的火焰。他看着隔离窗内翻滚的残渣,眼前仿佛又浮现起壁橱门缝下渗入的暗红,闻到那混合着血腥与深渊恶臭的气息。他死死攥着口袋里那块冰冷的、带着凹痕的黄铜怀表盖。
“我确定。” 少年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我要力量。能撕碎它们的力量。”
没有犹豫。冰冷的针头刺入他的颈动脉。墨绿色的残渣如同活物般涌入他的血管。
下一刻,地狱降临!
凯尔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皮肤下的血管瞬间变成狰狞的墨绿色,疯狂凸起、搏动!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撕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他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眼球上翻,只剩下布满血丝的眼白!
狂暴的、混乱的、充满毁灭欲念的能量在他脆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观察窗外,能量读数瞬间爆表,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区域!束缚力场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雷蒙德博士脸色惨白,手指在控制台上疯狂操作:“镇定剂!最大剂量!快!力场功率提升到临界!他要被自己的能量撕碎了!”
这是与深渊的直接融合。这是向死而生的疯狂赌注。成功率?那冰冷的10%数字,此刻在少年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中,显得如此苍白而残酷。他要么在剧痛中彻底崩溃、溶解,要么……就在这非人的折磨中,抓住那一丝掌控毁灭的机会。
【记忆碎片:失控的雷霆】
艾瑞安地下,极端环境训练场。高强度合金墙壁布满了焦黑的灼痕和深深的凹陷。
十六岁的凯尔跪倒在场地中央,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作战服。他抬起手,看着掌心跳跃不定的、暴躁的蓝白色电弧。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蛇在他体内流窜,带来灼痛和失控的恐惧。
“集中精神,詹宁斯!” 沃克主管低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严厉,“控制它!引导它!别让这力量反过来吞噬你!”
凯尔咬紧牙关,试图将掌心暴躁的电弧凝聚成一道稳定的光束。然而,一股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混乱悸动猛地袭来!那是“帷幕残渣”残留的疯狂低语!
嗡——!
他掌心的电弧瞬间失控暴涨!化作一条狂舞的、不分敌我的雷电巨蟒!轰然撞击在侧面的合金墙壁上!刺眼的电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厚重的合金墙壁被硬生生熔穿出一个巨大的窟窿,边缘流淌着赤红的熔融金属!
失控的能量反噬回来!凯尔闷哼一声,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抛飞,重重砸在几十米外的地板上!他蜷缩着身体,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鲜血,周身跳跃的电弧如同失控的野兽,噼啪作响,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将他自身也焚成灰烬!
训练场顶部的灭火系统被触发,冰冷的液体喷洒而下,浇在他身上,蒸腾起大片白雾。沃克主管高大的身影冲到他身边,脸色凝重如铁。
“报告!西侧防御壁严重损毁!能量反噬导致操作员詹宁斯中度内伤!请求医疗支援!” 沃克的声音冰冷地汇报着。
凯尔躺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透过朦胧的水雾和跳跃的电弧,看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力量……这就是他赌命换来的力量。强大,却也如同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失控的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触须。杀死父母的怪物还未找到,自己却险些先被这复仇的火焰烧成灰烬。
【记忆碎片:血染的哨站】
代号“孤峰”的边境前哨站。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粒,抽打着冰冷的合金外墙。通讯频道里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噪音。
十八岁的凯尔,作为“飓风”小队的新人,背靠着哨站残破的墙壁,大口喘息着。他右臂的作战服被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着血,被低温冻得发白。他身边,是队长霍克沉重的尸体,胸口被某种巨大的、带着粘液的贯穿伤彻底洞穿,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不远处,医疗兵艾米丽娇小的身体被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埋在倒塌的合金板下,只露出一只苍白的手。火力手“铁砧”庞大的身躯倒在哨站门口,半个身体不翼而飞,手中还紧紧攥着打空了弹链的重机枪。
整个“飓风”小队,只剩下他一个人。
就在十分钟前,他们还沉浸在成功驱散一波小型畸变体袭击的短暂喜悦中。然后,毫无征兆地……地面裂开了。熟悉的、混合着铁锈与腐烂沼泽的恶臭瞬间弥漫!
无数条覆盖着湿滑粘液、顶端闪烁着惨绿幽光的巨大触手破土而出!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之鞭!袭击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霍克队长第一个被触手贯穿!艾米丽试图救援,被倒塌的结构瞬间掩埋!“铁砧”咆哮着开火,重机枪的怒吼在一条更加粗壮的触手横扫下戛然而止!
混乱!绝望!凯尔在极度的恐惧和愤怒中疯狂释放着雷电!蓝白色的电光在风雪中炸裂,将几条触手烧得焦黑!但那深坑中探出的核心——那蠕动着的、布满惨绿眼珠的肉瘤山丘——散发出的冰冷威压和混乱精神冲击,让他如同陷入噩梦,动作迟滞,能量运转晦涩!
他眼睁睁看着队友们被撕碎、吞噬!看着那条最粗壮的触手,带着熟悉的、刻骨铭心的惨绿幽光,朝他当头砸下!千钧一发之际,是霍克队长用尽最后力气将他撞开!代价是队长被另一条触手彻底卷入深坑!
凯尔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重重砸在墙壁上,才侥幸捡回一命。他蜷缩在残骸中,听着深坑里传来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咀嚼声和粘液蠕动声,身体因恐惧和寒冷剧烈颤抖。风雪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哨站墙壁上那一道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砍过的、边缘残留着惨绿粘液的恐怖爪痕。
那道爪痕……和他家客厅墙壁上残留的痕迹……一模一样!
杀死父母的怪物!
毁灭他小队的元凶!
就在眼前!
无尽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胸腔沸腾,几乎要冲破喉咙!但他动不了!重伤的身体,混乱的精神,被那怪物核心散发的威压死死钉在原地!
他只能像一只卑微的虫子,躲在废墟里,听着那咀嚼声,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合金地面,留下带血的指痕,碧蓝的瞳孔因极致的愤怒和无力而充血!
医疗中心的灯光柔和而恒定,将埃利安平静叙述的脸庞映照得有些朦胧。那些记忆的碎片,带着血腥、痛苦、疯狂和绝望,被他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语调铺陈在伊莱文面前。
“他活下来了。带着刻骨的仇恨和险些被自身力量杀死的恐惧,活下来了。”埃利安的声音低沉下去,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伊莱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怪物的可怕。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在它面前,犹豫和恐惧只会带来死亡。”
伊莱文静静地听着,浸泡在修复液中的身体似乎失去了温度。凯尔学长阳光笑容的背后,竟然是如此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那被强行抹平的深坑,那散落的焦黑碎片……此刻在伊莱文心中,与壁橱门缝下的暗红、隔离室内的痛苦嚎叫、训练场失控的雷霆、以及哨站废墟中的绝望指痕……重重叠叠地交织在一起。
“所以……”伊莱文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当他认出……是同一个怪物的时候……”
“他没有选择。”埃利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沉重的理解,“他太了解它了。常规力量,根本不可能在那种距离、那种威压下,为你争取到一线生机。一秒的犹豫,结局就是……我们找到两具尸体,或者……什么也找不到。”
埃利安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仿佛穿透了医疗中心的墙壁,看到了那片光滑如镜的死亡巨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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