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山中回响(1/2)
清晨的长白山脚下,雾气尚未完全散去,远山在薄纱般的晨雾中若隐若现。伊莱文和阿黛拉在旅馆的小院里吃早餐——简单的米粥、咸菜、还有当地特制的玉米饼。阳光透过院中的老槐树,在石板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阿黛拉正兴致勃勃地翻看着手机相册,挑选昨天在天池拍的照片准备发给叶卡捷琳娜。伊莱文则安静地喝着粥,目光落在远处山峦的轮廓线上,似乎在计算着今天的行程。
就在这时——
嗡。
极其轻微,但绝不容忽视的震动,从伊莱文手腕上那枚看似普通黑色运动腕表的内侧传来。不是来电或消息提示那种规律的震动,而是一种低频的、仿佛某种精密仪器启动时的共鸣感,直接透过皮肤传递到骨骼。
伊莱文的动作停顿了半秒。他放下碗,左手若无其事地搭在右腕上,手指在表盘侧面极其隐蔽地快速敲击了两下——一个预设的激活指令。
腕表的微型屏幕瞬间点亮,但光亮被控制在只有佩戴者能看清的范围内。一行行数据流飞速滚动,最后定格在一个简洁的界面上:
【检测到帷幕残渣波动】
【坐标:北纬42°03,东经128°05】
【强度:低-中频段,持续性发散】
【距离:当前位置西南方向约12.7公里】
【模式分析:非自然衰减,疑似生物源性活跃】
【威胁等级评估:潜在不稳定】
伊莱文的蓝色瞳孔微微收缩。
帷幕残渣。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他的大脑在十分之一秒内完成了检索和关联——半年前,东北地区松花江流域那次突发性的、小规模帷幕薄弱点显现。当时他正好在休假,接到紧急通知后赶过去,用三个小时完成了临时缝合。
过程算复杂有生命危险,但就像所有帷幕操作一样,不可避免会有极其微量的高维能量残余——帷幕残渣——溢出并消散在环境中。
通常情况下,这些残渣会像放射性尘埃一样,在数月至两年内自然衰减、无害化。学院的环境监测网络会标记这些区域,定期回访,确保没有异常聚集或二次污染。
但“通常”不代表“绝对”。
根据学院多年的统计和研究,极少数人类个体——大约万分之一甚至更低——体内携带某种隐性的基因标记。
这种标记的来源不明,可能是远古时期与帷幕能量接触留下的痕迹,也可能是某种未被理解的进化路径。当这类个体暴露在足够浓度的帷幕残渣环境中,有一定概率会触发基因表达。
触发的结果并不美好:其中约百分之八十会直接转化为失去理智、充满攻击性的污染体;百分之十则因为无法承受能量冲击导致生理崩溃而死亡;只有剩下的百分之十,能够以某种形式“适应”并“容纳”这股力量,成为……
能力者。
就像他。就像阿黛拉。就像基石小队的每一个成员。
每一个成功觉醒的能力者背后,可能都对应着九倍的死亡与疯狂。这是学院将每一个同伴视为珍宝的原因之一——他们都是从那条狭窄的独木桥上,侥幸走过来的幸存者。
而现在,根据坐标和波动特征分析,这次检测到的残渣活跃……很可能就对应着至少一个这样的“潜在觉醒者”。
半年前他缝合帷幕时溢出的那些残余,飘散到了这片山区,然后在某个偶然的契机下,接触到了合适(或者说,不幸)的宿主。
“伊莱文?”阿黛拉察觉到了他瞬间的凝滞,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怎么了?”
伊莱文没有立刻回答。他再次在腕表上输入几个指令,调出了更详细的地形数据和实时卫星图。坐标点位于长白山支脉的深处,一处没有标注任何村庄或道路的原始林区。海拔约一千八百米,地形复杂。
他抬起头,看向阿黛拉,声音平静但语速比平时稍快:“检测到帷幕残渣异常波动。西南方向,深山,距离十三公里左右。特征显示可能有生物源性活跃——疑似潜在觉醒者。”
阿黛拉的表情瞬间变了。她放下手机,所有的轻松休闲都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任务状态下那种锐利和凝重。她甚至不需要问“确认吗”这样的问题——对伊莱文的判断,她有着绝对的信任。
“强度?威胁等级?”她快速问。
“低到中频,持续性发散。威胁等级暂时评估为潜在不稳定。”伊莱文已经站起身,开始快速整理自己的背包,“但如果是觉醒初期,情绪波动或恐慌很容易导致能力失控。必须尽快确认情况。”
“我去联系学院,请求支援和情报支持。”阿黛拉也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快速思考,“距离十三公里……山路不好走,你一个人过去要多久?”
“正常徒步需要四到五小时。”伊莱文已经检查完背包里的基础装备——急救包、能量补充剂、简易隔离装置、还有那副特制的、阿特拉斯抑制器。“但如果地形允许,‘星火’全功率辅助加引力场短途滑行,可以压缩到两小时以内。”
“太冒险了!深山老林,你又不熟悉路线!”阿黛拉皱眉,“而且万一对方已经失控,有攻击性——”
“所以才要快。”伊莱文打断她,语气依旧平稳,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每拖延一分钟,失控风险就增加一分。如果是刚觉醒的普通人,面对突然获得的力量和随之而来的生理心理冲击,恐慌是必然的。恐慌会导致失控,失控可能导致自毁或伤人,甚至吸引来更麻烦的东西——比如真正的污染体。”
他看向阿黛拉,蓝色的眼睛里是全然的冷静:“你留在这里,建立通讯中继,联系学院,获取尽可能详细的区域背景资料——附近有没有村庄、护林站、采药人活动轨迹。同时监控波动变化,如果强度急剧升高或模式突变,立刻通知我。”
“可是——”
“阿黛拉。”伊莱文叫了她的名字,声音不高,但让阿黛拉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这是最优方案。我的能力更适合应对未知的能量异常和潜在的控制局面。你的破坏力太强,在丛林环境和面对可能只是受惊的平民时,容易造成附带损伤。而且,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和信息节点。”
他说得都对。逻辑严密,考虑周全。阿黛拉咬了咬下唇,最终重重地点头:“好。但你答应我,保持通讯畅通,每二十分钟报告一次情况。如果遇到危险,不要硬撑,立刻撤退,等我或者支援到了再说。”
“明白。”伊莱文已经背好背包,调整了一下“星火”外骨骼的输出模式,“保持联系。”
他转身就要离开院子,阿黛拉忽然又喊住他:“等等!”
她快步跑回房间,几秒钟后拿着一个小巧的、银色的金属管跑出来,塞进伊莱文手里:“高浓度能量中和剂,学院最新型号。如果对方能力暴走,实在控制不住……至少能暂时压制,争取时间,原本是给你使用的。”
伊莱文接过,点了点头,放进上衣内袋。然后他不再停留,大步走出旅馆院子,沿着小镇边缘一条通往山林的小径,迅速消失在晨雾和树影中。
阿黛拉站在院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房间。她锁好门,从自己的背包深处拿出一个折叠状态的军用级卫星通讯终端,快速展开、启动、加密连接。
“这里是‘烬心’,呼叫‘艾瑞安’指挥中心,优先级蓝色-三。请求即时通讯连接……”
与此同时,伊莱文已经进入了山林。
离开小镇不到一公里,人工铺设的道路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杂草丛生的山间小径,然后是根本没有路的原始森林。高大的红松、冷杉、桦树遮天蔽日,林间光线昏暗,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腐殖质和落叶,踩上去松软无声。
伊莱文没有沿着任何现成的小径走。他的腕表屏幕上投射出一个半透明的导航界面,箭头直指西南方向的坐标点。他选择了一条近乎直线的路线——这意味着他需要翻越山脊,穿过溪谷,横跨密林。
“星火”外骨骼全功率运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频嗡鸣。它精确地辅助着伊莱文的每一个步伐,在崎岖不平的地形上提供额外的稳定性和推进力。
遇到陡坡时,伊莱文会短暂地操控引力,让自己身体的重力方向发生微妙的偏转,从而获得类似滑翔或攀岩的辅助效果。
他的动作流畅、高效,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像一台为山地环境优化过的机器,又像一头熟悉丛林法则的野兽。
呼吸平稳,心率控制在最佳区间,大脑则在高速处理着多线程信息:导航数据、地形判断、能量波动监测、以及……对可能遭遇情况的预演。
十三公里。直线距离。
但实际需要跋涉的路程可能接近二十公里。而且随着海拔升高,植被类型变化,地形越发复杂。他跳过一道山涧,踩着湿滑的岩石,动作轻盈得不像在负重登山。腕表上的距离读数在缓慢但稳定地减少。
一小时十七分钟后,他抵达了第一个明显的地标——一处海拔约一千五百米的山脊线。在这里,他短暂停留,找了个视野相对开阔的位置,望向西南方向。
前方是连绵起伏的林海,更深、更密。根据地图和坐标,目标点应该就在前方大约五公里处的一个山谷地带。从他现在的位置,已经能够隐约感觉到——不是通过仪器,而是通过他自身对引力场和能量环境的敏锐感知——空气中那丝极其微弱的、不协调的“颤动”。
很淡,像远处传来的、几乎听不见的电流嗡鸣。混杂在风声、林涛声、鸟鸣声中,几乎难以分辨。但伊莱文捕捉到了。
那不是自然的声音。那是空间结构被微弱的异常能量扰动时,产生的、只有特定感官才能察觉的“杂音”。
他抬起手腕,查看实时监测数据。波动强度比出发时上升了大约百分之十五,发散模式出现了轻微的不稳定振荡——就像心跳加速时的节律紊乱。
情况在变化。可能正在恶化。
伊莱文不再停留,纵身跃下山脊。下降过程中,他操控引力减缓下坠速度,同时“星火”外骨骼的关节处喷出细微的气流调整姿态。落地时只在松软的落叶层上留下两个浅浅的脚印。
他开始加速。
阿黛拉的声音透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伊莱文,学院回传了初步情报。坐标点附近二十公里范围内,没有永久居民点,但有一个季节性采药人的临时营地,通常在夏秋两季使用。另外,护林员的巡逻路线每月一次经过那片区域边缘,上一次记录是九天前。”
伊莱文在奔跑中简短回应:“收到。波动强度正在上升,模式出现振荡。我正在接近,预计四十分钟内抵达坐标核心区。”
“学院已经启动了紧急响应程序,但最近的支援小组在哈尔滨,即使动用快速运输机,抵达长白山区并完成山地渗透,最少也需要三小时。你……”阿黛拉顿了顿,“务必小心。如果确认是觉醒者,优先尝试接触和安抚。但如果已经出现明显攻击性或不稳定特征……”
“我知道该怎么做。”伊莱文的声音依旧平稳,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时,他抬手用引力场轻轻拨开挡路的枝条,动作行云流水。
通讯暂时沉默,只有伊莱文奔跑时的风声和呼吸声作为背景。
越靠近坐标点,那种异常的“颤动感”就越明显。现在它已经不仅仅是感知层面的杂音,开始带上了一种实质的物理效应——空气中有微弱的静电感,裸露的皮肤能感觉到细微的、仿佛毛发竖立般的酥麻。
而且,不是单一的源头。
伊莱文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地面一片潮湿的苔藓。苔藓表面有极其微小的、规律性的震颤,就像被放在一个轻微震动的平台上。他抬起头,蓝色的瞳孔微微眯起。
波动特征分析显示……两个?两个非常接近、频率高度同步、但又存在微妙相位差的能量源?
双源?双觉醒者?同时?同地?
这个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除非……
他想起阿黛拉提到的“采药人临时营地”。如果是结伴进山的采药人,亲属,朋友,或者……兄弟姐妹?
双胞胎。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是基因高度相似的双胞胎,同时暴露在帷幕残渣环境中,同时触发的可能性就会大幅增加。而且,他们的能力表现很可能会存在某种特殊的共鸣或联动。
伊莱文重新站起,继续前进,但动作更加谨慎。他开始有意识地收敛自身的气息和外骨骼的运行噪音,同时将引力感知扩展到最大范围,像一张无形的网,捕捉着环境中任何细微的质量变化和能量流动。
距离坐标点还有大约两公里时,异变突生。
前方密林深处,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团刺眼的蓝白色电光!
“噼啪——滋啦——!!!”
那不是闪电,亮度低很多,但更加集中和持续。电光在林间跳跃、分叉,击打在树干上,烧焦树皮,冒出青烟。空气中瞬间充满了臭氧的刺鼻气味和更强烈的静电感。
紧接着,是声音。
不是野兽的咆哮,也不是人类的惨叫。而是一种……混合了痛苦、恐惧、困惑的、扭曲的呜咽和嘶鸣。两个声音,音调相似,但一个更高亢尖锐,一个更低沉沙哑,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原始的、无法理解自身处境的恐慌。
伊莱文的脚步彻底停住。他隐蔽在一棵足够粗壮的红松后面,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向电光爆发的方向。
大约一百五十米外,林间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景象诡异而令人心悸。
两个身影——从体型看,应该是年轻的女性,不会超过二十岁——背靠背站着,或者说,是互相支撑着才能站立。她们穿着当地采药人常见的耐磨衣裤,但此刻衣服多处破损,露出下面被电击灼伤的皮肤。头发散乱,脸上沾着泥土和泪痕,表情因为痛苦和恐惧而扭曲。
而她们周身,肆虐着狂暴的、不受控制的电流。
蓝白色的电蛇从她们身体表面窜出,在空气中疯狂舞动,彼此碰撞、融合、分裂,形成一个直径大约十米的不稳定电场。周围的草木被烤焦,地面出现放射状的灼痕。空气因为电离而发出持续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双胞胎。果然。
而且从现场痕迹和能量发散模式看,她们的能力应该是某种“生物电强化与电磁场生成”。但显然,她们完全无法控制这股突然获得的力量。恐慌加剧了能量输出,能量暴走又反过来加深恐慌,形成了一个致命的恶性循环。
更糟糕的是,伊莱文注意到,两人中那个声音更高亢的——暂时称为姐姐——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不自然的抽搐,眼白上翻,嘴角溢出白沫。这是能力过载、神经系统开始崩溃的典型征兆。如果再不干预,她很可能在几分钟内因为脑部过载或心脏骤停而死亡。
而另一个,妹妹,虽然情况稍好,但也只是在苦苦支撑。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茫然,双手无意识地挥舞着,每一次动作都会带出更多的失控电流。
没有时间犹豫了。
伊莱文深吸一口气,解除了所有的隐蔽状态,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慢,很稳,脚步落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有节奏的声响。同时,他主动释放出自己的一部分引力场——不是攻击性的,而是温和的、稳定的、像平静的水面一样的力场,向那片狂暴的电场区域弥漫过去。
他的出现和引力场的介入,立刻引起了电场的变化。
“谁?!”“别过来!!!这里危险!!”
两个重叠的、带着哭腔和惊惧的尖叫同时响起。随着尖叫,数道失控的电流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调转方向,朝着伊莱文激射而来!
电流的速度极快,远超常人反应极限。但在伊莱文的感知中,那些电流的轨迹、强度、能量分布都清晰可见。他甚至不需要大幅度移动。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袭来的电流,轻轻一握。
嗡。
一种低沉得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共鸣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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