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静默序曲（四）（1/2）

钻头啃噬岩石的刺耳尖啸，如同地狱的磨盘，在狭窄倾斜的主裂隙通道内疯狂回荡。高频的震动顺着湿滑的岩壁传导，震落簌簌的碎石和冰冷的水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岩石粉尘、臭氧、以及焊接金属的刺鼻气味。临时架设的强光探灯将通道照得一片惨白，在扭曲的岩壁上投下巨大而晃动的机械阴影。

重型钻探平台如同钢铁巨兽的獠牙，深深嵌入前方的玄武岩层。“掘进”艾娃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控制台，布满油污的脸上汗水晶亮。多组不同规格的合金钻头在液压驱动下疯狂旋转，坚硬的岩石在它们面前如同黄油般被层层剥开、粉碎。

“焊枪”吉姆如同最忠实的护卫，紧贴在钻机侧翼，手中的高能焊枪喷射出刺眼的蓝色弧光，快速加固着钻头后方的通道壁，防止塌方。速凝材料被高压注入新生的缝隙，发出嘶嘶的声响，迅速硬化，与古老的岩体融为一体。

“深度七百五十米！岩层硬度陡增！钻头损耗加剧！切换‘穿山甲-7型’破岩钻头！”艾娃的声音在嘈杂的噪音中依旧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收到！‘穿山甲-7’上线！加固跟上！”吉姆吼着回应，焊枪的弧光更加炽烈。

通道后方，临时建立的支撑点。“壁垒”莉兹指挥着队员架设着额外的液压支柱和合金护板，加固着这条脆弱而至关重要的生命线。

“地脉”老陈拄着他那根奇异的金属手杖，杖头的土黄色晶体光芒稳定，他紧闭双眼，额头青筋微凸，声音沙哑地汇报：“屏蔽层…就在前方！不足五十米！能量反应…指数级攀升！岩体应力…如同绷紧的弓弦！钻探震动…正在加剧失衡！必须精确！必须快！”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无形的屏障，如同隔开两个世界的蛋壳，蛋壳内是沸腾的毁灭，而他们，正用钢铁的钻头，在蛋壳最薄弱的点上，疯狂地钻孔！

钻机的尖啸刮擦神经。通道狭窄、倾斜，沉向地核。磐石钻探平台像垂死巨兽，每一次震颤都抖落幽紫荧光的粉尘。空气凝固，岩石粉末、臭氧、机油和腐烂金属电离的恶臭粘稠窒息。温度滑向冰点，气压扼紧咽喉。脚下湿滑，幽紫苔藓是大地的脓疮。

“‘深潜者’！力场衰减！污染渗透！”马赫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他庞大的身躯嵌在平台后方，重装外骨骼糊满泥浆岩粉，棕褐色眼睛血丝密布，死死盯住前方翻滚粘稠的钻屑。钻头前的岩壁，暗紫色纹路脉动，像无数颗疯狂搏动的心脏。

“力场极限！凯，烧储备！莉娜！芬恩开路！标记高能节点！”莉娜的声音绷紧如断弦。深蓝净化力场像个被啃噬的泡。

力场边缘，幽紫污染能量活物般蠕动侵蚀，滋滋作响。凯站在节点核心，脸无血色，环绕的水汽剧烈翻涌。芬恩的无人机群如扑火飞蛾，传回的数据染红了里奥的终端屏幕。

“污染指数2.7%…3.5%…5.1%！飙升！前方三十米…岩壁后面…能量堆叠！炸弹！”里奥的声音带着严肃。“屏蔽层…薄得像纸！要破了！”

轰隆——咔啦啦！！！

通道剧震撕裂。顶壁玄武岩呻吟爆裂。覆盖蠕动幽紫苔藓的巨石天罚般砸落。磐石小队加固的合金支撑架扭曲哀鸣，断裂。速凝材料撕开，露出后面暗紫色、活物般起伏的岩层。

“塌方！躲！”莉兹的尖叫被淹没。

“力场崩了！”凯的声音耗尽力气。

“钻头！卡死了！有东西抓住它！在吃它！”艾娃的惊叫混着金属撕裂的噪音。高速旋转的合金钻头陷进暗紫岩壁，像掉进沥青，转速暴跌。钻杆疯狂扭动。合金尖端肉眼可见地溶解、发黑、冒烟。岩壁内部，无数鼓包疯狂蠕动，顶起。

噗嗤！噗嗤！噗嗤！

岩壁如同腐烂皮囊被撕开。几十上百条东西喷射出来。高度凝聚的幽紫能量混着蠕动暗影，构成粗壮触手，布满吸盘和骨刺，地狱魔龙破茧的獠牙。末端的口器旋转着利齿，幽紫光芒在齿间汇聚，瞄准所有活物。

“开火！开火！打！打他妈的！他妈的，给我打！”马赫的咆哮混着爆弹枪的嘶吼。子弹打在滑腻坚韧的触手上，泥牛入海。

“打不动！力场没了！太多了！”莉娜的声音第一次裂开冰封的冷静，渗出一丝惊悸。“雷恩！米拉！核心节点！索尔！搅乱它们！”

深潜者化作搏命的残影。雷恩的相位切割刃拉出死亡的灰线，斩断一条触手根部，粘稠的暗影物质喷涌。另一条触手毒鞭般从阴影抽出，狠狠抽在他侧肋。

砰！骨头碎裂的闷响。雷恩像破麻袋一样砸在岩壁上，弹了一下，不动了。米拉双手前推，无形的震波撞入触手群，空气扭曲。靠近的触手动作僵了半秒，表面的幽光混乱闪烁。更多的触手无视这干扰，狂蟒般涌来。

米拉身体晃了晃，嘴角淌下一缕鲜红。索尔站在高处，双手按着音波发生器，无形的尖啸涟漪扩散。怪物群只是微微一滞，嘶鸣声瞬间盖过了噪音。一条攻城锤般的触手砸中钻机平台侧面。轰！金属爆鸣，平台倾斜变形，裂开巨缝。另一条触手毒蛇出洞，末端利齿旋转张开，闪电般刺向离缺口最近的艾拉。

“艾拉！”奥莉薇娅的吼声非人。那抹亮橙色爆发出撕裂空气的速度，炮弹般撞开艾拉。覆盖着碳钢密度肌肉的右臂如巨蟒出洞，五指箕张，带着风雷之声，狠狠抓向刺来的触手尖刺。

噗嗤！

烧红的铁钎般的骨刺贯穿了奥莉薇娅的手掌。剧痛让她闷哼出声，血混着幽紫粘液溅上她染污的作战服。她的手指，在骨刺贯入的瞬间，如五根烧红的铁钳，用尽全身的蛮力，死死攥紧了那滑腻冰冷的触手！

力量之大，触手内部坚韧的物质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呻吟。触手疯狂扭动挣扎，试图更深刺入或抽离，却被她锁死在掌骨之间。

“抓住你了！杂种！”奥莉薇娅熔金色的瞳孔燃着暴虐的火焰。她无视手掌的剧痛和污染能量的冰冷侵蚀，腰腹和腿部的肌肉如绞紧的钢缆爆发。

硬生生将那条比她腰还粗的触手抡了起来！像挥舞一条巨大的、活生生的鞭子！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向旁边几条正扑向菲力和托德的触手！

砰砰！砰砰砰！

怪物与怪物碰撞，发出擂鼓般的闷响。被砸中的触手扭曲变形，暗影物质四溅，发出痛苦的嘶鸣。奥莉薇娅在怪物群里左冲右突，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但更多的触手从岩壁阴影中钻出，将她团团围住，缠向她受伤的腿脚。

混乱。通道变成血肉磨坊。触手狂舞，幽紫能量束乱射，岩石崩塌，鲜血和粘液飞溅。深潜者的力场早已粉碎，磐石的防御被撕成碎片，基石的支援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每个人都在各自为战，在绝境中挣扎。咆哮、怒吼、濒死的惨叫、金属扭曲的刺耳呻吟、能量爆开的闷响，搅拌成一锅沸腾的死亡浓汤。

绝望漩涡的中心，伊莱文被束缚在“星梭”平台上。轮椅在剧烈的颠簸和能量冲击中呻吟，金属构件摩擦出火花。他冰蓝的瞳孔深处，那抹暗红的血丝疯狂滋长、蔓延。

下方深渊传来的“心跳”——那源于空间裂隙的、混乱而磅礴的引力波动——因为这彻底的毁灭盛宴，化作了狂暴的、要碾碎一切的擂鼓！

这鼓点在他骨髓里共鸣、放大，引力的悸动在他体内苏醒、咆哮，像一头要挣断锁链撕碎囚笼的太古凶兽！“星尘”扶手下，那精巧的引力抑制器发出尖锐到刺穿耳膜的警报。

高强度合金外壳上，蛛网般的裂缝蔓延，炽热的蓝光混合着粘稠猩红的能量流，如同活物般从裂缝中汩汩涌出！轮椅周围的空间肉眼可见地扭曲、折叠，光线经过时被拉扯成怪异的弧度。

“裂隙…醒了…”伊莱文的声音带着一种被深渊吸引的、梦呓般的颤音。手指死死抠着轮椅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身体在抑制器的束缚下剧烈颤抖。

猩红的光芒，如同粘稠的血浆，汹涌地吞噬着他眼底最后一丝脆弱的冰蓝。那来自深渊的引力，不仅仅是破坏，更像是一种致命的诱惑，一个通往终极力量与终结的捷径，在他耳边低语，在他血管里奔流燃烧。

“侦察…报告…”米拉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满是杂音的通讯频道里响起，虚弱得像风中残烛。“空间…巨大…中心裂隙…能量失控…污染实体…风暴…雷恩…不行了…我…被缠住了…索尔…退出…力场…重建失败…我们…被淹了…”声音戛然而止，被一声刺耳的、能量干扰的尖啸取代。最后的丧钟，在每一个还能听见的队员脑中炸开。

这绝望的宣告如同冰锥刺入心脏，却在瞬间点燃了某些更深层、更原始的东西。

“顶…住！”马赫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咆哮，动力拳套砸在缠住他右臂的触手上，粘稠的浆液喷了他一脸。

另一条更粗壮的触手趁机死死缠住了他的腰，外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液压油从破裂的管路里嗤嗤渗出。他棕褐色的眼睛布满蛛网般的血丝，里面最后一点属于人的理智被狂暴彻底碾碎。

“磐石！杀！杀光！给‘重核’…开路！用命…填！”他不再防御，反而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巨熊，用动力拳套、用牙齿、用头盔，疯狂地撕咬、撞击缠住他的触手！

“杀！！”磐石小队残余的成员彻底癫狂。“岩磊”卡尔扔掉枪管烧红、打空的重炮，咆哮着从背后抽出嗡嗡作响的链锯剑，锯齿高速旋转，带起一片死亡的尖啸，狠狠劈进最近一条触手的吸盘深处！

“铁砧”托德顶着布满深刻凹痕和腐蚀坑洼的巨盾，如同失控的攻城锤，怒吼着用肩甲和盾牌蛮横地撞向密集的怪物群，硬生生撞开一条血肉模糊的缝隙！

“掘进”艾娃抓起一把备用的高热钻头，启动开关，钻头前端瞬间烧成刺目的赤白色，她像挥舞着一根烧红的铁矛，不管不顾地狠狠捅进一条正张开旋转口器的触手咽喉！

“焊枪”吉姆的焊枪喷射出炽白耀眼的等离子流，他已经开启兵器解放，将功率推到极限，枪口融化变形，将自己化作一团移动的、嘶嘶作响的人形火炬，径直冲向触手最密集的区域，所过之处腾起刺鼻的焦臭白烟！

“深潜者！进攻！进攻！为‘重核’！”莉娜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墨绿色的瞳孔里只剩下赤裸裸的杀戮指令。她手中的能量手枪精准地点射着触手末端能量汇聚的节点，每一次射击都爆开一团幽紫的电浆火花。

“潮汐”凯放弃了重建力场的徒劳，双手虚引向溶洞深处，无形的力量强行抽取、压缩着暗河冰冷的水流。数道高压水龙凭空生成，带着刺穿耳膜的尖啸，疯狂冲刷切割着挡在伊莱文路径前方的触手。

高压水流如同锋利的水刃，切割开坚韧的表皮，瞬间冻结内部的暗影物质！“潜影”雷恩拖着一条明显扭曲变形的断臂，身影诡异地融入岩壁浓重的阴影，仅存的左手反握着一把短小的相位刃。

每一次闪现都如同毒蛇吐信，精准而致命地切割着怪物触手能量流动的节点或与岩壁连接的脆弱根部，每一次切割都带起一蓬粘稠的暗紫浆液！

“清道夫”维克将最后几支高浓度中和剂如同泼水般洒向怪物最密集的区域。药剂与污染能量剧烈反应，发出刺耳的“嗤嗤”声，腾起大团大团具有强腐蚀性的惨白烟雾，暂时阻挡了怪物的攻势。

“机会！”埃利安猛地看向奥莉薇娅，“奥莉薇娅！把‘重核’！扔过去！扔向缺口！扔向裂痕！”

奥莉薇娅刚刚用蛮力扯断一条缠住菲力的触手，鲜血染红了她的橙色作战服。听到命令，她那双总是跳脱着兴奋火焰的熔金色瞳孔，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和不顾一切的决绝！“明白！老大！交给我！！”

她甚至没有看距离，没有计算角度！眼中只有那翻涌着毁灭幽紫光芒的缺口，和轮椅上那个周身开始逸散出恐怖猩红引力的身影！守护的意志，在生死绝境下，化作了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

“小十一！抓住机会！！”奥莉薇娅发出一声震彻通道的咆哮！她庞大的反牛顿肌群瞬间绷紧到极限，全身的骨骼和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金属即将断裂的“吱嘎”悲鸣！

她甚至没有助跑，就那么站在原地，双腿如同钢柱般深深插入破碎的金属平台，腰部扭转出超越人体极限的角度，覆盖着碳钢密度肌肉的右臂肌肉贲张如龙！五指张开，如同巨大的钢铁之钳，猛地扣住了伊莱文轮椅的后部支架！

“走你——！！！”

吼声如同惊雷！奥莉薇娅用尽全身、甚至透支生命的力量，将伊莱文连同沉重的“星尘”轮椅，如同投掷一颗人肉炮弹般，朝着那翻涌着毁灭紫光的缺口，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扔了出去！

那一掷的力量是如此狂暴，甚至带起了刺耳的音爆！轮椅化作一道模糊的银灰色残影，撕裂混乱的能量流和弥漫的烟尘，直射缺口！

“掩护他！！”埃利安、马赫、莉娜的吼声同时炸响！所有残存的火力，不顾自身安危，疯狂地朝着轮椅飞行的轨迹前方倾泻！试图清空阻挡的触手和能量乱流！

就在轮椅即将冲入缺口的瞬间！

意外发生了！

一条从岩壁阴影中悄无声息刺出的、比其他触手更细、颜色更深、如同毒蛇般的幽紫触手，如同等待已久的猎手，精准地、无声无息地缠住了奥莉薇娅刚刚发力后立足未稳的左脚踝！那触手力量奇大，带着冰冷的滑腻感猛地一拽！

“呃啊！”奥莉薇娅发出一声痛呼！她庞大的身躯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拽，瞬间失去了平衡！投掷动作被强行打断！身体如同被伐倒的巨树，带着恐怖的力量和惯性，狠狠地、狼狈地向前扑倒！

沉重的身躯砸在破碎的金属平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碎裂的合金边缘划破了她的手臂和脸颊，鲜血直流！左脚踝传来钻心的剧痛和幽紫污染的冰冷侵蚀感！

而伊莱文的轮椅，因为奥莉薇娅摔倒时力量轨迹的偏移和那致命一拽的干扰，并没有获得足够的速度和完美的角度！它在距离缺口还有十几米的地方，轨迹开始下坠！更可怕的是，一道狂暴的、从裂痕深处喷涌而出的幽紫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在了轮椅的侧面！

咔嚓！轰！！！

令人心胆俱裂的金属碎裂声响起！坚固的“星尘”轮椅，如同被巨兽咬碎的玩具，瞬间解体！合金框架扭曲断裂！复杂的控制线路和抑制器模块暴露在空气中，爆发出刺眼的电火花！

轮椅的残骸如同被击落的飞鸟，翻滚着、带着燃烧的电弧和泄露的能量液，狠狠地砸在缺口下方一片相对平坦、但布满了尖锐碎石和幽紫污染苔藓的斜坡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烟尘混合着幽紫的能量雾气和电弧弥漫开来！

“不——！！！” 琉娜的尖叫撕心裂肺！

“伊莱文！！” 阿黛拉熔金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如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