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杀了我们（1/2）

北极冰原上，死寂笼罩着刚刚被恐怖力量洗礼过的区域。

巨大的冰坑如同大地的伤疤，底部覆盖着那层难以名状的、由污染体和冰雪岩石混合而成的浆状物，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能量余波。

寒风卷过，带起冰晶，却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肃杀。

伊莱文·阿斯特站在原地，冰蓝色的眼眸并未看向那已被暂时压制、但仍不稳定波动的帷幕裂隙，而是牢牢锁在冰坑边缘那只瑟瑟发抖的北极熊幼崽身上。

那小熊蜷缩在冰雪凹处，洁白的绒毛沾染着污浊的紫黑粘液，赤红的眼眸中交织着残渣带来的疯狂与幼兽本能的恐惧。

它发出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呜咽，试图做出威胁的姿态，却显得如此孱弱可怜。与周围被彻底湮灭的恐怖景象形成鲜明对比，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

伊莱文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某种极其陌生的、柔软的情绪，如同初春冰层下的涓流，在他一贯冷静的心湖中漾开一圈微澜，为什么它没有变得像其他北极熊一样，他想知道为什么。

收养？这个念头突兀地出现，连他自己都感到一丝意外。但他立刻想到了现实的问题。

“它已被污染。”伊莱文的声音通过通讯频道传出，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迟疑，“按规定，应予以清除。但…”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它似乎还保有部分幼兽本能。或许…有隔离观察的可能？”

他罕见地使用了不确定的词汇，目光投向埃利安，带着询问之意。规则是冰冷的，但眼前是一个挣扎的弱小生命。

埃利安尚未回答，频道里却响起了洛伦佐那永远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好听嗓音：“哦？我们的小十一终于对除了引力和训练之外的事物产生兴趣了？还是这么个…毛茸茸的小麻烦？”

伊莱文抿了抿唇，没有回应他的调侃。

洛伦佐轻笑一声，继续道：“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亲爱的。尤其是涉及到‘可能性’的时候。艾瑞安学院的条例里，可没有明确禁止收养受轻微污染、且具有研究或驯化潜在价值的极地生物幼崽这一条。毕竟，我们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特殊生物研究机构’，不是吗？”他的话语如同绕指柔，巧妙地钻着规则的缝隙。

“但国际濒危物种公约，以及北极科考相关协议…”伊莱文指出另一个问题，他考虑得很周全。

这次回答他的是埃利安。队长温和却带着一丝了然的声音响起：“小十一，你提到的公约和协议，主要约束的是主权国家及其公民的正常活动。而艾瑞安学院…位置特殊，性质更特殊。我们行走在现实与异常的边缘，很多时候，我们自身的规则，就是最高效的准则。只要它不构成即刻的、明确的威胁，并且处于我们的绝对控制之下，学院有权限处理这类‘特殊个案’。”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补充道：“更何况，这里是中国领土之外的国际公域冰盖。只要你有信心能控制住它，不让残渣影响扩散，带回学院观察驯化，并非不可行。毕竟，”他看了一眼伊莱文，“让它跟着我们，总比让它留在这里自生自灭，或者将来被其他组织就像删除狗那些，发现拿去做什么不好的研究要强。”

埃利安的话如同给伊莱文吃了一颗定心丸。规则并非铁板一块，在灰色地带，实力和可控性才是真正的通行证。

伊莱文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他不再犹豫，小心地收敛起周身所有可能惊扰到幼崽的能量波动，缓缓地向那只依旧在发抖的小熊走去。

阿黛拉在一旁看着，眼眸里闪烁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她收起“焚城”，嘀咕道：“行吧，多个毛团子…就是不知道经不经得起折腾。”但她并没有阻止，反而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站位，隐隐护在伊莱文侧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尽管威胁似乎已被暂时清除。

伊莱文走到幼崽面前，蹲下身。他没有贸然伸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它。那小熊恐惧地向后缩了缩，发出更急促的呜咽，赤红的眼中疯狂之色似乎又浓了几分。

伊莱文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手，并非触碰小熊，而是对着它身上那些沾染的紫黑色粘液。极其细微的引力场在他指尖凝聚，并非毁灭性的，而是带着一种精准的“剥离”与“吸附”效果。

如同最精密的除尘器，那些蠕动的不祥残渣被一点点地从幼崽的毛发上抽离、凝聚成一小颗悬浮的、不断挣扎的紫黑色液珠。

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控制力，既要清除残渣，又不能伤及幼崽分毫。伊莱文全神贯注，冰蓝色的眼眸紧盯着那微小的工作区域。

几分钟后，幼崽身上的可见残渣被清理一空。虽然它的眼瞳依旧赤红，证明污染已深入体内，但至少外表不再那么骇人。

小家伙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不适的离去，呜咽声稍微平息了一些，歪着脑袋，用那双混杂着疯狂与懵懂的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散发着冰冷气息却似乎没有恶意的人类。

伊莱文这才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极其温和的温度，轻轻碰了碰幼崽的鼻子。

幼崽瑟缩了一下，但没有攻击，反而伸出粉嫩的舌头，小心地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一种奇异的、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伊莱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就在这时——

“队长！接收到微弱求救信号！编码识别…是‘北风’小队！他们比我们更早抵达预警区域！”西里尔急促的声音突然在频道中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所有人瞬间警惕！

“位置？”埃利安立刻问道。

“东南方向，一点五公里处，一个冰裂谷下方！信号极其微弱，断断续续！”

“全员警戒！向信号源前进！小十一，带上它，跟上！”埃利安立刻下令，语气恢复严峻。

伊莱文毫不犹豫，小心地用一股柔和的引力场托起那只似乎因为突然的紧张气氛而又开始害怕的幼崽，将它安置在自己厚重的战术背包顶部，并用一层细微的引力场将其固定。小家伙紧紧抓住背包布料，发出细微的叫声。

基石小队立刻呈战斗队形，向着东南方向的冰裂谷快速推进。气氛再次紧绷起来。北风小队提前抵达却失联，如今发出求救信号，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很快，一个深邃的、被阴影笼罩的冰裂谷出现在眼前。谷口散落着一些激烈的战斗痕迹——能量武器烧灼的焦痕、冰壁上的爪痕、以及…已经冻结的、颜色发暗的血迹。

“下面有生命体征…非常微弱…而且…”艾拉的声音带着一丝痛苦和凝重，“…能量读数极度混乱，充满…残渣反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所有人。

“下去看看，小心。”埃利安率先索降而下，其他人紧随其后。

裂谷底部光线昏暗，气温更低。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基石小队成员，也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悲凉和震撼。

七八具尸体以各种姿势倒在冰面上，早已冻结僵硬。他们穿着“北风”小队的制式作战服，但大多残缺不全，死状极惨。许多人明显是在最后时刻，将武器对准了自己…或者彼此。

而在角落，还有三个“人”活着。

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们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恐怖的非人异变，皮肤破裂，露出下面蠕动增生的紫黑色组织，肢体扭曲成怪诞的角度，眼中只剩下纯粹的、疯狂的嗜血欲望。但他们似乎还残存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类的意识碎片，正在与那疯狂进行着最后绝望的挣扎。他们看到基石小队下来，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身体本能地想要扑过来，却又被那丝残存意识强行抑制，痛苦地扭曲着。

其中一个异变体，似乎曾是队长，他用一只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的手，死死抓着一个通讯器，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破碎不堪、夹杂着痛苦嘶吼的断续声音：

“…杀…了…我们…” “…快…” “…污染…控制不住…” “…荣耀…归于…” 最后的词语淹没在一声彻底失控的野兽般的咆哮中。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了裂谷底部。

基石小队的成员们站在原地，手中的武器握得死紧，指关节发白。他们看着眼前这些曾经的战友、同袍，如今却沦为这般悲惨恐怖的境地，一种巨大的悲恸和愤怒在心中翻涌。

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北风小队先期抵达，很可能遭遇了帷幕第一次异常扩张的冲击，被大量残渣直接污染。绝大多数队员在彻底失去理智前，选择了自我了断，保留了作为战士和人类的最后尊严。而眼前这几位，没来得及…

那最后的请求，是他们作为人类意识的最终绝响。

埃利安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沉痛的决绝。

他缓缓举起了手。

没有言语，不需要命令。

所有基石小队成员，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他们的脸色苍白，眼神却无比坚定。这不是杀戮，这是解脱，是践行战友最后的请求，是唯一能给予的、带着敬意的终局。

洛伦佐的“终局宣言”发出低沉而精准的轰鸣。 阿黛拉的“焚城”弩箭离弦，带着炽热的净化之光。 菲力的“碎甲者”震波无声扩散。 西里尔的“穿林风”点射如死神低语。 艾莎的冷冻箭将其瞬间封存。 琉娜的高压水刃进行最终切割。 艾拉的藤蔓给予最后的安宁。 里奥的粒子刃闪烁… 奥莉薇娅顶在最前，沉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伊莱文没有使用“奇点”或链锯剑。他伸出手，引力场温柔地包裹住那几位痛苦挣扎的战友，然后…瞬间向内压缩。没有痛苦，没有挣扎，瞬间归于虚无。这是他所能做到的、最迅速也最彻底的解脱。

整个过程安静、迅速、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庄严。

当最后一位异变体彻底失去声息后，裂谷底部陷入了更长久的死寂。只有寒风在谷口呜咽，如同奏响的挽歌。

悲伤与愤怒在每个人心中沉淀。他们默默地收殓起北风小队队员的遗体（那些还能辨认的），至少，要将他们的铭牌带回去。

任务简报中的“误会一场”此刻显得如此苍白而讽刺。这绝不是简单的误报，帷幕的异常波动，已经造成了真实的、惨痛的伤亡。

就在众人心情沉重地处理现场时——

“嗡——————”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深海、又仿佛穿透灵魂的悲鸣，突然从远处的冰海方向传来！那声音中蕴含着难以形容的巨大痛苦、疯狂…以及力量！

紧接着，众人脚下的冰层开始剧烈震动！远比菲力造成的震动更加深沉、恐怖！

“检测到超大型生命体能量反应！从海底急速上升！能量读数…充满帷幕残渣！规模…难以置信！”里奥看着数据板上疯狂跳动的数值，失声惊呼！

“是鲸鱼！某种鲸鱼！被污染了！”艾拉感知着那磅礴却混乱的生命力，脸色煞白。

轰隆！！！

远处厚厚的冰盖猛然炸裂开来！无数巨大的冰块被抛向空中！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阴影，裹挟着滔天的、紫黑色的、粘稠的能量浪涛，从冰海深处猛然跃出！

那是一头…根本无法用现有物种描述的恐怖巨鲸！

它的体型远超任何已知鲸类，体表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礁石般的角质和不断蠕动增生的紫黑色残渣组织，许多地方破裂开来，露出下面闪烁着幽暗能量的诡异结构。它的眼睛如同两个巨大的、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洞穴，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疯狂。巨大的鳍肢扭曲变形，边缘闪烁着危险的能量光泽，每一次拍打都掀起海啸般的波涛！

它发出的不再是悠扬的鲸歌，而是撕裂耳膜、震荡灵魂的痛苦尖啸与疯狂咆哮！

这头被帷幕残渣彻底污染、异化的恐怖巨兽，显然被刚才冰面上的能量爆发和杀戮气息所吸引，破冰而出！

它那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散发出的污染能量辐射如同实质的浪潮，冲击着所有人的心智！

刚刚经历战友惨剧的基石小队，立刻面临着又一个前所未有的、如同神话灾难般的可怕敌人！

裂谷底的悲恸尚未散去，冰原的哀歌犹在耳畔，那来自深渊的恐怖咆哮便已携着灭世之威降临！被帷幕残渣彻底污染的巨鲸破冰而出，其庞然之躯遮蔽了极地惨淡的天光，投下令人绝望的阴影。

粘稠的、蠕动着的紫黑色能量如同活体铠甲覆盖着它扭曲变异的躯体，赤红的巨眼燃烧着无尽的痛苦与疯狂，每一次挣扎和嘶吼都掀起海啸般的冰浪与能量风暴！

这已非生灵，而是行走的天灾！是帷幕对现实世界恶意扭曲的具象化！

刚刚经历战友惨剧、心中悲愤与怒火交织的基石小队，瞬间被这扑面而来的洪荒恶兽拉回了最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