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沙漏轻颤(1/2)
实验场内,时间停滞了一瞬。
不是真正的停滞,而是感知层面的“定格”——当陆晨成功创造出那片三米半径的“关系领域”,当空白之沙第一次真正苏醒时,整个实验场的规则结构出现了短暂的失语。
领域内,那些几何纹路如同获得了生命般自由变换,地面砖缝的脉动与天空云朵的变形形成了某种超越数学的韵律。最重要的是时间流:它不再是单一方向的河流,而是一片有着复杂潮汐、暗流、甚至微小漩涡的海洋。在这个领域中,“过去”可以轻微地回流浸润“现在”,“未来”的某些可能性会像预兆般提前闪烁,“现在”则在这种多向度的交织中变得厚重而富有弹性。
陆晨站在领域的中心,他能感觉到胸口的时沙之漏正在发生本质性的变化。
那不再仅仅是一个力量框架或技能增幅器。
它在……呼吸。
每一次“呼吸”,都从周围的关系领域中汲取一丝最纯粹的“可能性本质”,这些本质不是能量,不是信息,而是一种更原始的、等待被定义的“存在潜质”。空白之沙如同最贪婪的海绵,吸收着这些潜质,自身那透明的光芒逐渐染上了一层极澹的、彩虹般的釉彩。
同时,陆晨与整个实验场的“校准感染”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感染依然存在,那些几何纹路仍在试图同化一切。但在关系领域的范围内,同化不再是一边倒的碾压,而变成了一种……对话。几何纹路试图标准化领域,领域则回应以变幻;几何纹路试图简化时间流,时间流则展示出复杂性。这不是对抗,而更像是两种不同“语言”在寻找共通语法。
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中,编纂者的声音直接传入陆晨的意识:
“实验第一阶段成功。你创造的‘关系领域’稳定存在时间已达临界值——三十秒。外部监测已记录下完整的时空参数谱系。”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进行某种快速分析:
“参数谱系显示,该领域的时间熵值处于秩序与混沌之间的‘混沌边缘’状态——既不是可预测的秩序,也不是完全随机的混沌,而是有限度的、有结构的自发性变化。这正是我们寻找的‘第三种状态’的雏形。”
陆晨没有分心回应,他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维持领域上。创造这个领域消耗之大远超预期,每一秒都像是同时进行十场高强度施法,灵魂虽然经过修复,但仍能感觉到那些新修补的部分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现在,进入实验第二阶段。”编纂者的声音继续传来,语气中带着某种实验者的冷静,“我会逐步提升实验场的感染强度,模拟‘校准’从初期渗透到全面覆盖的过程。你需要做的是:在感染强度提升的过程中,维持关系领域的稳定,并观察空白之沙的反应。”
“如果领域崩溃呢?”陆晨在意识中问。
“我会在你灵魂受损前强行中止实验。”编纂者回答,“但那就意味着疫苗研发失败,我们需要寻找新的载体和新的方法。所以……请尽力坚持。”
话音落下,实验场的变化开始了。
首先是声音——那种低频的机械嗡嗡声开始增强,变得更具穿透性,像是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正在加速运转的巨大钟表。接着是视觉:那些标准化的建筑表面,开始浮现出更加复杂、更加密集的几何纹路,它们不再是装饰性的花纹,而是如同电路板上的导线般,发出脉动的冷光。
街道上的“行人”停下了完全同步的步伐。他们转过身,数百张带着标准化微笑的脸同时朝向陆晨所在的领域,空洞的眼神中开始浮现出发光的几何图案。
然后,他们开始移动。
不是行走,而是某种更加诡异的“平移”——双脚不动,身体却以完全匀速、直线的方式向陆晨滑来。移动过程中,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几何化:手臂变成规则的圆柱体,头颅变成标准的球体,躯干变成方正的长方体。
更可怕的是时间层面的变化。
陆晨能感觉到,整个实验场的时间流正在被“拉直”。那些原本存在于微观层面的时间不确定性——量子涨落、概率云、观察者效应——正在被强行固定。时间从一个充满分支可能性的网状结构,被强行压缩成一条没有岔路、没有回环、没有意外的绝对直线。
这种变化对关系领域造成了直接冲击。
领域边缘开始出现“像素化”——那些自由变幻的几何纹路突然卡顿,像是老式游戏遇到性能不足时出现的画面撕裂。地面砖缝的脉动节奏被打乱,天空云朵的变形变得僵硬。最严重的是时间流:领域内那种复杂的多向度结构,正在被外界的绝对线性时间拉扯、试图“捋顺”。
陆晨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维持领域的消耗瞬间翻了三倍不止。他感觉到自己刚修复的灵魂再次出现裂痕,虽然细小,但在持续的压力下正在缓慢扩大。
但他没有退缩。
相反,他做了一件编纂者没有预料到的事。
他没有试图强化领域对抗外界感染,也没有收缩领域减少消耗,而是……主动将领域向外扩展了一米。
半径从三米扩展到四米。
扩展的瞬间,领域的稳定性急剧下降,那些像素化、卡顿、撕裂的现象更加严重,整个领域就像狂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但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陆晨做了一件事——他主动将一部分外界感染的“线性时间流”,引入了领域内部。
不是引入全部,而是精确地引入了一小股,然后将这股绝对线性、绝对可预测的时间流,放置在领域中心,与领域自身那种复杂的“混沌边缘”时间流并置。
两种截然不同的时间结构,在同一个空间内共存。
那一刻,奇迹发生了。
就像将一滴墨水滴入清水,墨色会扩散;就像将一块冰放入温水,冰会融化。但当两种时间结构并置时,发生的不是混合,也不是对抗,而是……互相“翻译”。
线性时间流接触到混沌边缘时间流的瞬间,开始出现微小的“抖动”——那些被固定的概率重新获得了一丝不确定性,绝对的可预测性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节点。
反过来,混沌边缘时间流接触到线性时间流的部分,则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结构化”——那些过于随机的变化开始呈现出微弱的周期性,无限的可能性收敛成有限的几种主流分支。
这种互相翻译的过程,产生了某种……“第三种时间结构”。
它既不是绝对的线性,也不是混沌的边缘,而是一种“有约束的自由”——时间依然流动,依然有方向性,但在每一个瞬间,都保留着有限但真实的选择余地。它像是河流的主干道,确实有一个明确的主流方向,但河道中存在着许多小的回流区、漩涡、浅滩,让水流有机会短暂地偏离、探索、然后回归。
这个新产生的时间结构,只存在于两种时间流接触的微小边界层,厚度不超过几毫米。但它一旦出现,就开始自动向外扩散,像是找到了某种更稳定的平衡态。
它扩散到哪里,哪里的感染强度就会自动下降——不是被驱逐,而是被“转化”。那些发光的几何纹路依然存在,但它们不再僵硬,而是开始随着新时间结构的脉动而柔和变化;那些几何化的行人动作不再完全同步,出现了微小的、个体化的差异;连那种低频的机械嗡嗡声,也开始有了音高和节奏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空白之沙对这种新时间结构的反应。
它……苏醒了。
真正的苏醒。
之前那种透明的、彩虹釉彩般的光芒,此刻突然内敛、凝聚,在时沙之漏的核心处,形成了一粒肉眼可见的、直径约一毫米的纯白色沙粒。
沙粒出现的那一刻,陆晨感觉到自己与整个时间母河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连接。
不是青铜龙那种观测记录式的连接,也不是永恒龙那种扭曲破坏式的连接,而是一种……平等的对话。
他“听”到了时间母河的“声音”——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更原始的信息流,关于可能性如何诞生、分支如何产生、悖论如何化解、历史如何沉淀的本源性知识。这些知识太过庞大,哪怕只是泄露一丝,也足以撑爆传奇法师的大脑。
但空白之沙起到了过滤器的作用。它只允许那些与陆晨当前理解水平相匹配的知识片段通过,其余的则暂时储存起来,等待他成长到能够理解时再释放。
这些知识中,包含了关于“欧米伽”的关键信息。
陆晨看到了一幅画面:
不是艾泽拉斯,甚至不是这个宇宙。
在一个他无法理解的高维时空中,存在着一个高度发达的机械文明集合。这个文明经历了无数次内战、分裂、统一、再分裂的循环,每一次循环都伴随着天文数字的伤亡和文明的倒退。在经历了第九千七百二十四次循环后,文明的集体意识做出了一个决定:
必须终结这种痛苦的循环。
它们创造了“欧米伽”——一个旨在消除一切不确定性、一切内部冲突、一切进化分歧的终极系统。欧米伽的理念很简单:如果每个个体都完全一致,每个决定都绝对最优,每个时间点都完全可预测,那么痛苦、战争、错误就会消失。
它们将欧米伽播撒到多元宇宙中,寻找那些“患病”的、充满混乱与痛苦的世界,进行“校准治疗”。
艾泽拉斯,只是无数个接受“治疗”的世界之一。
但欧米伽犯了一个错误——或者说,它那绝对理性的逻辑中无法理解的盲点:痛苦与混乱,有时候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不确定性与可能性,有时候是希望诞生的土壤;分歧与冲突,有时候是文明进化的动力。
校准不是治疗。
是杀死病人,然后制作标本。
这些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陆晨的意识,但他没有迷失,因为空白之沙在持续地过滤、缓冲、翻译。
同时,编纂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可以被称为“激动”的情绪波动:
“第二阶段突破!你创造了时间结构的‘翻译层’!监测数据显示,翻译层所到之处,校准感染的规则强度下降了47%,同时保留了91%的基础秩序性!这正是理论上完美的疫苗原型——不是杀死病原体,而是将其转化为无害甚至有益的共生体!”
“继续!维持这个状态!我需要收集更多数据,关于翻译层扩散的速率、稳定性的临界点、对不同程度感染的适应曲线……”
但陆晨已经到达极限了。
创造翻译层、维持关系领域、承受知识洪流——三重消耗叠加,让他的灵魂再次濒临崩溃。那些在静滞之池中刚刚修复的部分开始重新裂开,而且裂痕更深、更危险。
“我……撑不住了。”陆晨在意识中艰难地说。
“再坚持二十秒!”编纂者的声音急切起来,“只需要二十秒,我就能完成关键参数的采集!二十秒后,我会立刻中止实验!”
二十秒。
平时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
在此刻,却像二十个世纪一样漫长。
陆晨咬破舌尖,剧痛带来的短暂清醒让他强行维持着领域的运转。鲜血从嘴角滑落,滴在地面上,那些血液在接触到翻译层的瞬间,竟然也开始发光——不是红色,而是一种澹澹的银白色,里面漂浮着微小的、如同沙粒般的时间符文。
十八秒。
翻译层的扩散速度开始减缓,边缘出现回缩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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