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风雪人间·一碗汤见世道(1/2)

闹市两侧错落着二三层的木楼,青瓦覆着薄雪,檐角垂着半融的冰棱,风一吹便叮咚作响。

楼里的生意却半点没被风雪冻住,窗棂上糊着的油纸透着暖黄的光,与街面的冷白相映成趣。

临街的铺面挂着各色幌子,住店的伙计挑着红灯笼晃悠,灯笼穗子上的雪沫簌簌往下掉;

茶楼的雕花窗半敞着,煮茶的热气裹着茶香飘出来,在冷空气中凝成薄薄的雾;

当铺的铜铃被风撞得叮当作响,掌柜缩在柜台后拨着算盘;

肉包子摊前白雾腾腾,蒸笼掀开时,喷香的肉味混着雪气漫了整条街,引得路过的孩童踮着脚张望。

地面的残雪被行人踩得泥泞不堪,黑黄的雪水顺着石板缝往下淌,可往来的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依旧络绎不绝。

他们高声吆喝着,讨价还价着,脸上不见半分愁容,仿佛边关与华门国的战事,不过是说书先生口中的一段戏文,远得像天边的云。

肖屹潇三人缓步走在人群里,看孩童举着糖葫芦追逐打闹,红亮的糖衣沾了雪粒,咬一口咯吱作响;

看商人捏着算盘唾沫横飞地争执,手指在算珠上翻飞如蝶;

也看街角墙根下,面黄肌瘦的穷苦人插着草标,佝偻着身子任人打量,寒风卷着雪沫钻进他们破烂的衣衫,冻得他们瑟瑟发抖。

谢萌馨自幼长在深闺,锦衣玉食,哪里见过这般人间百态。

她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身影,鼻尖阵阵发酸,指尖攥着荷包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一路上荷包里的银子流水似的散出去,眉头却始终蹙着,眼底满是不忍,连唇角都微微抿成了一条直线。

三人逛了半晌,寒风像刀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冻得身子发僵,便寻了家临街的羊汤馆坐下。

滚烫的羊汤端上桌,乳白的汤里飘着翠绿的葱花和鲜红的辣椒油,暖意顺着喉咙淌进肚子里,驱散了大半寒意。

谢萌馨捧着汤碗,指尖还带着凉意,她抬眸看向肖屹潇,睫毛轻轻颤动,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恳求:“胡公子,等下可否借我点银子?我想再救济一下那些贫苦人家。”

肖屹潇闻言,端着汤勺的手顿了顿,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自己沉甸甸的钱袋推到她面前,钱袋上绣着的竹叶纹路都磨得有些模糊:“银两尽可拿去。谢姑娘菩萨心肠,可你救得了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他的目光掠过窗外熙攘的人群,落在那些面黄肌瘦的身影上,语气沉了几分:“你可知道,他们为何会沦落至此?”

谢萌馨茫然地摇了摇头,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把小扇子,遮住眼底的困惑:“我不知道,但是如果见到了不救,我的内心会不安。”

肖屹潇对着她抱拳一揖,眼底带着几分赞许,又带着几分沉重,他抬手朝着街对面指了指,指尖骨节分明:“理应如此,谢姑娘大义。士农工商,古有四民。”

“这些人里,很多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是凭着手艺吃饭的工人,他们是最本分、最努力生活的人,可为何偏偏活不下去呢?”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热汤,白雾氤氲了眉眼,将眼底的情绪遮去大半。

谢萌馨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街角处,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缩在寒风里,面前摆着一摞编好的草鞋,草鞋的纹路细密整齐,一看就是用心编的。

他身上的书生装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破洞,露出冻得通红的手腕,手腕上还有几道浅浅的疤痕;

脚上却趿着一双更破旧的草鞋,鞋尖破了个大洞,脚趾几乎要露出来,冻得发紫。

他的双手还在飞快地编织着,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竹条间,眼神却空洞得吓人,像两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而不远处,那个方才被谢萌馨救济过的、卖身葬父的小女孩,正被两个穿着官服的人推搡着,刚拿到手的碎银被蛮横地抢走。

女孩哭得撕心裂肺,瘦小的身子在官差的推搡下摇摇欲坠,却没人敢上前阻拦,围观的人只是窃窃私语,很快便散开了。

肖屹潇的声音再次响起,字字句句都像冰棱,扎进谢萌馨的心里:“农民种了田,粮食却被层层盘剥,自己反倒吃不起;工人做了工,却被克扣工钱,甚至被活活打死;书生读了书,满腹经纶,到头来却只能编草鞋糊口,肚子里空空如也。”

他看着谢萌馨骤然惨白的脸,看着她攥紧汤碗的手微微颤抖,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你看,你给的银两,说不定反倒是给他们带来了灾难。”

谢萌馨怔怔地看着窗外,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砸在汤碗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哽咽着,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茫然:“为……为何会这样?我以前看到的世道,明明是繁华盛世,人人都过得很好啊……偶尔,偶尔才会有一两个这样可怜的人而已……”

肖屹潇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脸上的泪痕,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那笑意里,藏着说不尽的悲凉:“因为你看到的,只不过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而已。这世间的本色,从来都是苦难,活着,从来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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