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残碑密语（1/2）

“北辰号”的启航，如同在珍珠城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重磅巨石，涟漪扩散，各方势力的目光或明或暗，皆投向了那片愈发不宁的东南海域。巨轮劈波斩浪，驶向深蓝，将城市的喧嚣与岸线的轮廓远远抛在身后。甲板上，船员们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调试着各种先进的探测设备；而位于船只核心区域的指挥室兼安全屋内，气氛则凝重如铅。顾北辰提供的海图与实时监测数据在巨大的屏幕上闪烁，那个代表着异常“幽冥潮涌”源头的红点，如同恶魔的瞳孔，在深邃的海床上缓缓移动，散发着不祥的诱惑。

简临渊独立于舷窗旁，眺望着无边无际的墨蓝色海面。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涌入，吹动他额前的发丝，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沉凝。体内《蛰龙诀》悄然运转，与脚下这艘钢铁巨舰微微震颤的引擎轰鸣声形成奇特的共鸣。那枚得自暗市、与归墟气息隐隐相连的黑色玉珏“墨魂珏”贴身收藏，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触感，仿佛在与远方那未知的存在进行着无声的对话。他能感觉到，越是深入这片海域，空气中弥漫的灵机就越是稀薄而混乱，一种源自远古的苍茫与死寂感，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包裹而来。这并非简单的阴煞之气，而是某种更为宏大、更为古老的“虚无”本身的气息。

苏九卿则与顾北辰远程连线派来的首席技术官一同，紧盯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声呐、地磁、能量粒子探测器……所有尖端科技手段传回的信息，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前方的水体物理性质与能量环境正在发生急剧变化，温度、盐度、洋流走向，乃至背景辐射水平，都出现了不符合自然规律的异常波动。“顾总，‘深渊之眼’浮标阵列传回最新分析模型，”技术官声音严肃，“目标区域的能量涡流呈现出明显的非自然拓扑结构，有87.3%的概率是大型主动力场效应，而非地质活动。其核心能量签名……与赤泉井邪灵的同源匹配度已上升至92%！”

与此同时，在专门为简素心安排的、布有简易宁神符文的舱室内，少女正陷入一场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梦境。

一、 梦海遗珠

梦境的开端，并非黑暗，而是一片无边无际、荡漾着柔和磷光的深蓝。简素心感觉自己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漂浮在温暖的海水中，四周是缓缓舞动的、色彩斑斓的巨大珊瑚丛，形态各异的发光鱼群如流星般穿梭。远处，有朦胧而优美的歌声传来，空灵缥缈，直抵心灵深处，诉说着古老的悲伤与等待。她并不害怕，反而有种奇异的归属感，仿佛回到了生命最初的摇篮。

然而，这宁静祥和的景象骤然破碎！深蓝的背景被浓稠如墨的黑暗急速侵蚀，温暖的海水变得刺骨冰寒。那优美的歌声扭曲成了凄厉的哀嚎与诅咒！她“看”到巨大的、由珊瑚与珍珠构筑的华丽城市在无形的力量冲击下分崩离析，无数有着绝美容颜、下身却是鱼尾的身影在崩塌的宫殿间挣扎、消散，她们的泪水化作一颗颗浑圆的珍珠，却瞬间被涌出的黑色脓血玷污、腐蚀。

景象再次切换。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唯有一处散发着微弱的、坚持不灭的蓝光。那光芒来自一具悬浮在虚空中的水晶棺椁。棺椁内，躺着一位容颜倾世、长发如海藻般铺散的人鱼女子，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处镶嵌着的一枚泪滴状、内部仿佛有蔚蓝色水光流转的琉璃，正持续散发着安抚人心的微光，抵御着周围无边黑暗的侵蚀。

就在这时，棺椁中的绝美人鱼，忽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眸，深邃如万里海沟，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坚韧，以及……一丝看到希望的决然。她的目光穿透了水晶棺椁，穿透了梦境与现实的壁垒，精准地落在了“旁观”的简素心身上。

“……后来者……持有‘共情’之魂的姐妹……”一个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响彻在简素心的灵魂深处，带着穿越万古时空的疲惫，“……‘溟’的契约……尚未终结……‘归墟之眼’将醒……阻止……他们……利用‘钥匙’……”

人鱼女子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她眉心那枚泪滴状琉璃的光芒却骤然强烈，仿佛要将最后的力量传递出来。简素心感到一股冰冷而庞大的信息流强行涌入她的意识，那是破碎的画面：一口翻涌着暗红能量的巨井（赤泉井！）、一个复杂无比、由无数扭曲符文构成的邪恶阵法、一枚悬浮在阵法中央、与她手中那枚青铜罗盘核心磁勺材质相似的玉匙，以及最后……一座沉没于无尽深渊、风格奇诡的巨石宫殿入口，入口处镌刻着一个巨大的、与她梦中见过类似的螺旋贝壳与三叉戟交织的图案。

“……‘螺宫城’……‘定海珠’……真相……在……”人鱼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散。那枚发光琉璃的影像却脱离了她的眉心，化作一道流光，射向简素心！

“啊！”

简素心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不止，梦中那悲怆绝望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防，让她几乎窒息。她大口喘息着，下意识地握紧双手，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右手中，竟然真的紧紧攥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约拇指指甲盖大小、触手温润微凉、色泽深邃如最纯净海水的蓝色琉璃！琉璃呈完美的泪滴形状，内部仿佛封存着流动的蔚蓝色光晕，仔细看去，光晕中似乎还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星辰般的银色光点闪烁。琉璃的表面，用一个古老的、非篆非籀的字体，刻着一个清晰的文字——“溟”！

简素心的惊呼声引来了隔壁的简临渊和苏九卿。当看到妹妹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弱灵光、刻着“溟”字的琉璃泪滴时，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素心，怎么了？这东西是哪里来的？”简临渊快步上前，扶住妹妹仍在微微颤抖的肩膀，同时灵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笼罩了那枚琉璃。没有邪气，没有恶意，只有一股精纯至极、却又带着无尽哀伤与古老气息的水系本源之力，以及一丝与简素心灵魂隐隐相连的共情波动。

苏九卿的震惊更甚，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琉璃，指尖拂过那个“溟”字，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她苏家“镇龙砚”同源却更为古老苍茫的气息。“这……这纹路，这水韵灵光……还有这个‘溟’字！这是鲛人泪！而且是蕴含了鲛人王族本源魂力与记忆碎片的‘心鳞之泪’！”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望向简临渊，“传说中，鲛人王族在极度悲伤或濒死时，全身精华与记忆会凝聚成一滴‘心鳞泪’，此泪不朽不灭，是其传承意志与知识的载体……这枚‘溟’字泪，恐怕来自梦中与你沟通的那位人鱼公主，她不知以何种方式，跨越梦境，将这份包含关键信息的‘钥匙’送到了素心手中！”

她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几卷关于东海异闻的苏家秘典，快速翻找比对。“看！这个‘溟’字，在人鱼族的古语中，意义非凡。它既可指代‘海洋’，尤其是‘归墟’所在的‘北冥’，也可代表一种古老的契约或誓言，被称为‘溟契’。传说人鱼王族与守护‘归墟之眼’的古老存在订有‘溟契’，世代守护封印，防止其中的大恐怖现世。”她指着古籍上一幅模糊的插图，那上面描绘的正是人鱼与一个笼罩在光芒中的模糊身影订立契约的场景，契约的印记，正是一个类似的螺旋贝壳与三叉戟图案，与简素心梦中最后看到的宫殿入口标记极其相似！

“梦中人鱼提及‘溟契未终’、‘阻止他们利用钥匙’……”简临渊目光锐利如刀，“结合之前的所有线索——赤泉井邪灵、移动的‘逆元归墟大阵’、以及这枚指向‘螺宫城’与‘定海珠’的鲛人泪——看来，‘影蛇’或其背后的‘幽冥殿’，真正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释放赤泉井下的邪物那么简单。他们是想找到并掌控那枚传说中的‘定海珠’，以此作为‘钥匙’，彻底破坏‘归墟之眼’的古老封印（溟契），释放出被镇压在归墟深处的、远比赤泉井邪灵恐怖万倍的存在！”

苏九卿面色凝重地点头：“而素心梦中所见那沉没的‘螺宫城’，很可能就是上古时期人鱼王国的都城，也是‘定海珠’最初的守护之地。这枚‘溟’字泪，不仅是信息载体，或许本身也是开启‘螺宫城’某些禁制、或是感应‘定海珠’的信物。”她看向简素心，眼中充满了担忧与一丝明悟，“素心的‘共情’天赋，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为特殊。她能跨越梦境，接收到这位可能已被囚禁或封印了万载的人鱼公主的求救与警示，说明她的灵魂波长，与这些古老存在有着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深层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