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冬日阴影(1/2)
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一日,午后。波兰总督辖区,德军集结地域。
最后的和平时光在指尖无声流逝。明日凌晨,战争的闸门将再次提起,而这一次,涌出的将是前所未有的钢铁洪流。坐在“罗蕾莱”投下的狭长阴影里,我任由思绪逆着时间之流回溯,定格在1940年那个寒冷、潮湿且充满无形压力的冬天,在法国占领区的日子。那不是与敌军重兵集团堂堂正正的会战,而是一场在泥泞、迷雾和沉默敌意中进行的、截然不同的战争。对抗法国游击队的经历,如同一次残酷的淬火,不仅在战术上重塑了我们,更深切地雕刻了我们的战斗心理。
初入法国时,我们仍带着闪击战的惯性思维,习惯于在开阔地带凭借速度和火力解决问题。但游击队,这些“影子战士”,彻底颠覆了我们的认知。他们不与我们的钢铁正面碰撞,而是化身成为无处不在的“毒刺”。
在波兰,我们依赖的是视野和炮镜;在法国,我们学会了用耳朵去“看”。风声、狗吠、远处树枝不自然的折断声、夜间异常的引擎声……都成了判断威胁的线索。威廉练就了仅凭引擎运转声音的细微变化,就能判断出潜在危险的直觉。我们不再仅仅是被动地观察,而是主动地、全方位地感知环境,将每一次巡逻都变成一次对周围生命迹象的侦察。
夜间警戒从简单的轮岗睡觉,变成了一门精密的科学。选择宿营点,必须考虑视野、射界、撤退路线以及防止敌人隐蔽接近。我们学会了设置简易警报装置——在坦克周围布设空罐头盒、绊线,甚至利用自然环境。哨兵的位置必须隐蔽且能相互支援,绝不能在同一个地点停留过久。威廉对“利贝尔”(当时的座驾)的停放角度都斤斤计较,确保其装甲最厚处面对最可能的威胁方向,并能让主炮和机枪发挥最大效力。
巡逻路线必须变化无常,避免形成规律。经过桥梁、隘路、树林边缘等易设伏地点时,必须提前进行火力侦察,或用坦克炮管指向可疑区域进行威慑。车队行进间距拉大,防止被一次伏击瘫痪整个小队。我们发展了“短停-观察-疾驰”的节奏,不在任何潜在杀戮区过多停留。埃里希作为炮手,不仅要盯着远方,更要时刻警惕道路两侧近距离的灌木丛、窗户和屋顶,训练出了极快的反应速度。
弹药补给时常紧张,迫使我们必须像吝啬鬼一样计算每一发炮弹。盲目扫射被视为最愚蠢的行为。埃里希的炮术从追求远程狙杀,转向追求在极短时间内、于不稳定平台上(坦克短停瞬间)发起的首发命中。对付零星冷枪手,优先使用同轴机枪进行精确点射,只有在确认重要目标(如机枪巢、疑似指挥点)时,才会动用主炮。这种对火力的精打细算,培养了我们对目标价值和射击时机的极致判断。
如果说战术的提升是“技”的磨练,那么心理上的考验则是“心”的煎熬。这种煎熬,比面对面的炮火对射更加消耗人的意志。
在正面战场,敌我分明。而在占领区,敌人隐藏在平民之中。每一个路过的法国农民,每一个在窗口张望的妇女,甚至孩子,都可能带着仇恨的目光,或者就是抵抗组织的眼线。这种无处不在的猜疑,像慢性毒药般侵蚀着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我们不得不将对当地人的普遍不信任作为生存准则,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痛苦的心理异化过程。与此同时,车组内部的信任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我们五个人的小团体,成了在充满敌意的海洋中唯一的救生筏,彼此的依赖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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