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暴前夜（1/2）

“星海计划”的宏大序曲，如同在“微光”科技园内注入了一股混合着兴奋与躁动的新风。战略研究院的牌子挂了起来，全球招聘的广告出现在《自然》、《科学》等顶尖期刊上，“x实验室”里开始聚集一群眼神中闪烁着不拘一格光芒的年轻人，讨论着诸如“纳米机器人靶向给药”、“基于脑机接口的神经功能障碍早期筛查”之类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课题。一种面向未来、敢于想象的氛围，开始冲淡长期以来因应对凯顿诉讼和国家项目高压所带来的凝重感。

林知微清晰地知道，通往“星辰大海”的征途，绝不可能一帆风顺，必然伴随着难以预料的惊涛骇浪。但她未曾料到，第一场真正可能撼动“微光”根基的全球性风暴，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商业对手或技术瓶颈，而是源于一个更加庞大、更加不可捉摸的体系——全球经济金融体系。这场风暴的气息，最初并非由冰冷的财务数据或市场报告传来，而是通过一个久违的、带着大洋彼岸湿冷空气的电话。

来电者是沈渊。

自从当年在“微光”与“拜罗生物”的收购博弈中，作为掮客短暂出场后，这位背景神秘、游走于东西方资本世界的男人，便再次隐入了那片灰色地带，与“微光”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若即若离的距离。他的再次出现，本身就意味着不寻常。

电话里，沈渊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特有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慵懒腔调，但细听之下，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林总，别来无恙？”他习惯性地寒暄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直切核心，“最近，有没有关注东南亚那边的情况？”

林知微心中微动，保持着平静：“东南亚是我们的重点市场，自然关注。目前来看，本土化策略效果显着，业务增长符合预期。”她指的是印尼、越南等地在“微光”设备适应性改进后，稳步提升的销售数据和日益巩固的渠道关系。

沈渊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却没什么温度：“我说的，不是微观的销售数据。是宏观的……气候。你难道没觉得，曼谷、吉隆坡、雅加达这些地方，最近有点……过于‘炎热’了吗？”

他并没有卖关子，随即用他那特有的、夹杂着专业术语和隐晦暗示的语言，描绘了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国际游资如同嗜血的鲨鱼，正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涌入东南亚各国，推高当地的股市和楼市，制造出一片虚假的繁荣；这些国家的汇率政策与国内经济结构存在致命缺陷，外汇储备在暗流下被快速消耗；银行体系内堆积着巨大的坏账风险……

“泰铢，已经快撑不住了。”沈渊最后的一句话，像一颗冰锥，刺入林知微的耳膜，“这只是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风暴一旦形成，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尤其是像‘微光’这样已经将触角伸进去的企业，能够完全置身事外。这不是商业竞争，这是……系统性的崩塌。”

挂断电话后，林知微久久沉默。沈渊的警告，与她近期从一些国际财经媒体边角料中看到的、关于东南亚经济过热的零星报道碎片，逐渐拼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模糊却令人心悸的预感。她立刻召来了陆为民和负责国际业务的李志强。

当林知微转述了沈渊的警告后，李志强首先表示了不以为然：“林总，沈渊这人神神秘秘的，他的话不能全信吧？我们在东南亚的生意现在好得很，几个国家的代理商打款都很及时，市场需求也在增长。什么金融风暴，我看是危言耸听。”

陆为民则显得谨慎得多。他推了推眼镜，调出了东南亚各国的业务数据和宏观经济指标，眉头渐渐锁紧：“林总，从纯商业数据上看，确实如志强所说，一切正常。但沈渊提到的某些宏观指标……比如泰国近期的外债水平、房地产泡沫程度，确实存在风险。只是，这种系统性的风险，何时会引爆，以何种形式爆发，破坏力有多大，极难预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林知微做出了决断，她的目光扫过墙上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在东南亚区域画了一个圈，“立刻启动对东南亚业务的全面风险压力测试！老陆，你负责财务层面，重点评估我们在当地的应收账款、货币汇率波动风险、以及代理商的潜在偿付能力。志强，你立刻动身，再去一趟东南亚，不要只看销售数据，要深入下去，摸清我们主要代理商的真实库存情况、现金流状况，以及当地银行信贷环境的变化！”

命令下达，“微光”这架刚刚还在仰望“星辰大海”的精密机器，一部分齿轮迅速切换，转向应对可能来自地面的风暴。陆为民带领的财务团队开始连夜构建复杂的风险模型，试图量化潜在的损失。李志强则带着满腹的疑惑和一丝不情愿，再次踏上了飞往东南亚的航班。

与此同时，林知微没有将希望完全寄托于内部评估。她动用了包括“启明资本”沈光南在内的所有高层人脉，从更多维度搜集信息。反馈回来的信息碎片，逐渐拼凑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山雨欲来的画面。

几天后，李志强从东南亚发回了第一份紧急报告。他的语气失去了往日的乐观，带着明显的焦虑：

“林总，情况……确实有点不对劲！表面上看，市场还在动，但水下面已经开始浑了！几家大的代理商，都在拐弯抹角地打听能不能延长付款账期，有的甚至提出用当地货币结算，回避美元！我侧面了解了一下，本地银行收紧信贷的风声越来越紧，之前靠借贷囤货的渠道商，资金链可能快断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在接下来的董事会上，陆为民提交了一份沉甸甸的风险评估报告。结论触目惊心：如果东南亚主要市场发生中等程度的货币贬值和信贷紧缩，“微光”在该区域累积的应收账款和库存，可能面临高达百分之三十至五十的减值损失！这还不包括可能无法收回的坏账！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刚刚还沉浸在“星海计划”兴奋中的董事们，被这盆突如其来的冷水浇得透心凉。

“百分之五十的损失？这……这几乎是我们在东南亚大半年的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