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替身与真身(1/2)

雪在半夜又悄悄下了起来,细碎的雪沫子打在刑名司后衙厢房的窗纸上,沙沙的响,像无数只虫子在啃噬着什么。

李破没睡。

他就坐在那间临时审讯室的椅子上,破军短剑横在膝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油灯的火苗一跳一跳,将他半边脸映得明暗不定。对面的杜蘅被捆在椅子上,已经连惊带吓、加之一天一夜没合眼,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嗒。”

一声极轻的叩击声。

李破倏然睁眼。不是窗外的雪声,是门框——三短一长,石牙的暗号。

他起身,悄无声息地拉开门。石牙那铁塔般的身躯挤了进来,带进一股寒风和浓烈的血腥气——不是他的血。

“办妥了?”李破低声问。

“妥了。”石牙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有些森然,“槐花胡同往北第三条巷子,最里头那间破土地庙。按你说的,左手虎口有疤、说话带京腔——还真他娘有这么一个!四十来岁,干瘦,脸上没黑痣,但右手腕有个蝎子刺青,看着就不是善茬。”

李破眼中精光一闪:“人呢?”

“打晕了,捆成粽子,塞麻袋里,扔在后院柴房。”石牙搓着手,压低声音,“这小子身边还跟着两个护卫,身手不赖,被老子和弟兄们联手放倒了。留了一个活口,剩下那个……下手重了点,没救过来。”

“问出什么没有?”

“还没来得及问。不过从他们身上搜出点东西。”石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散碎银两,一枚刻着奇怪符号的铜牌,还有……半枚铜钱。

李破拿起那半枚铜钱,在灯下细看。很普通的开元通宝,从中间整齐地剖开,边缘光滑,显然是经常被人摩挲。和杜蘅交代的信物特征对得上。

“很好。”李破将铜钱收好,“那个活口,交给老瞎子,让他尽快撬开嘴。重点问:他们主子是谁?来漳州干什么?黑色小匣子里是什么?还有没有同伙藏在城里。”

“明白!”石牙应道,随即又迟疑了一下,“破小子,这人……真是‘青萍先生’?”

李破摇摇头:“十有八九不是。真的‘青萍先生’要是这么容易就抓到,也太小看他了。不过……”他嘴角勾起一丝冷意,“高大人需要一个人交差,咱们需要时间,靖北王需要替罪羊——那他就是‘青萍先生’。”

石牙恍然大悟,嘿嘿笑了起来:“高!真高!老子这就去办!”

“等等。”李破叫住他,“天亮之前,想办法让驿馆附近‘恰好’有百姓看见,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往北城方向逃窜。话不用多说,点到为止。”

“得嘞!栽赃嫁祸……不是,制造线索,老子最在行!”石牙兴冲冲地走了。

李破重新坐回椅子,看了一眼对面睡得正酣、口水横流的杜蘅,忽然觉得有些荒谬。这个清晏园的管事,满嘴之乎者也的读书人,现在成了他手里一颗关键的棋子,而他甚至不知道这颗棋子到底值多少钱。

窗外的雪声渐渐大了。

寅时三刻,天将亮未亮,是一天中最黑最冷的时候。

刑名司衙门后院柴房里,传来一声压抑的、不似人声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捂了回去。

老瞎子拄着木杖,慢悠悠地从柴房里踱出来,对守在门外的陈七点了点头:“问出来了。”

陈七连忙将他引到值房。

李破已经泡了一壶浓茶,正就着冷硬的饼子慢慢吃着。见到老瞎子进来,他起身扶了一把:“前辈辛苦。”

“辛苦谈不上,就是这大冷天的,折腾老头子。”老瞎子在那把特制的椅子上坐下,接过李破递来的热茶,啜了一口,才缓缓道,“那人叫马三,是‘听雨楼’养的死士,专干些见不得光的脏活。他主子……确实不是‘青萍先生’,是听雨楼在漳州这一片的管事,代号‘青蚨’。”

青蚨。李破记下了这个名字。苏文清的情报里提到过,罗耿的货就是交给“青蚨”转运。

“青蚨现在在哪?”

“不知道。”老瞎子摇头,“马三说,青蚨行踪不定,每次都是主动联系他们。最近一次见面是三天前,在城南‘醉仙楼’的雅间,交代他们去清晏园取一个黑色小匣,然后送到城西‘永济当铺’,自有人接应。”

永济当铺……李破眼神一凝。那地方离槐花胡同不远,是个三教九流混杂之处。

“小匣子里是什么?”

“马三不知道。青蚨只说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老瞎子顿了顿,“不过他说,接小匣时,感觉到里面有硬物滚动,像是……圆的东西,不止一个。”

圆的东西?李破皱眉。珠宝?还是……印章?

“还有呢?”

“还有,马三交代,青蚨最近很焦虑,说北边催得急,货必须按时送到黑风坳。但漳州城里风声太紧,童府出事,清晏园被查,原来的几条线都断了。青蚨让他们这几天藏好,等新的指令。”老瞎子喝完最后一口茶,将空碗放下,“另外,马三提了一句,说青蚨抱怨过,朝里那位‘贵人’最近给的压力太大,再办不好差事,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朝里的贵人……李破和站在一旁的陈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马三还说了什么特征?关于青蚨?”

“四十岁上下,中等身材,说话带点金陵口音,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早年走江湖时被人砍的。”老瞎子补充道,“喜欢穿青色长衫,戴一顶黑绒方巾,像个教书先生。”

特征很具体了。李破默默记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