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病床防线(1/2)
术后的第十四天,苏清越终于获准在病房里使用笔记本电脑——限时半小时,且必须有家人在场监督。
周维把电脑支在病床桌板上,像布置一个危险的实验:“说好了,只看工作邮件,不回复,不写材料。心率超过110就立刻关机。”
“知道。”苏清越的手指已经悬在触摸板上。
邮箱一登录,未读邮件像开闸的洪水般涌出。她快速扫视标题:专案组进度汇报、案件线索汇总、协查请求、还有……几封匿名威胁信,系统自动归类到垃圾箱。
她先点开李文涛的邮件:
“清越,棉纺厂改制案已对21人采取强制措施,追缴赃款8700余万。宋建国转为污点证人,供述涉及省政协副主席王某的线索正在核查。你安心养病,勿念。”
追缴八千七百万。苏清越盯着这个数字。十年前,棉纺厂资产评估作价一点二亿“改制”,实际价值超过两亿。八千七百万,还不到流失的一半。
但她知道,这已经是重大突破。那些钱早已被挥霍、转移、洗白,能追回这些,意味着有人的境外账户被冻结,有人的房产被查封,有人的好日子到头了。
下一封是陈卫国的:
“清越,刘玉芬维权基金挪用案已移送司法,王强等人认罪。但我们在审计中发现,基金账户在2018年曾有一笔五十万的异常支出,收款方是‘东州文化促进会’。该会会长是赵立民的堂弟。是否并案调查?”
赵立民。又是这个名字。
苏清越回复了这封邮件——这是她半个月来第一次碰工作,只打了三个字:“查到底。”
刚要关掉邮箱,一封新邮件跳进来。发件人是“知情人”,标题:“关于周怀远书记十年前被诬告的补充证据”。
她的手停在半空。
周维注意到她的异样,探头看屏幕:“怎么了?”
“没什么。”苏清越迅速关掉邮件,“时间到了,我休息。”
她把电脑推给周维,躺回枕头,闭上眼睛。但那个标题像烧红的铁,烙在脑海里。
关于父亲被诬告的证据……
十年前,父亲因为坚持调查棉纺厂改制问题,被人举报“收受下岗工人贿赂三万元”。虽然最终查无实据,但调查期间他被调离关键岗位,案件也被搁置。那是父亲职业生涯的转折点,也是他心病的开始。
如果真有证据能证明那是诬告……
“清越,你心率到105了。”周维看着监护仪,“在想什么?”
“想我爸。”苏清越睁开眼,“周维,你去问问医生,我爸那边今天怎么样。”
“妈刚才发信息说,爸能眨眼回应了,手也能抬起来。”周维握住她的手,“医生说这是显着进步,可能很快就能说话。”
“那就好。”苏清越重新闭上眼睛。
等周维去打开水时,她重新拿过电脑,点开那封邮件。
内容很简单:
“周书记收受贿赂的举报信原件,以及笔迹鉴定报告,在我手里。举报信上的签名是伪造的,鉴定可证。想要,今晚十点,医院后花园第三张长椅。一个人来。”
没有落款。
苏清越盯着屏幕。陷阱,毫无疑问。但她无法拒绝。
父亲背着这个污名十年。十年间,他从雷厉风行的纪委副书记,变成谨小慎微的闲职干部;从敢拍桌子骂人的铁面判官,变成见谁都微笑的老好人。她见过父亲深夜独坐书房的背影,见过他抚摸那些泛黄案卷时眼里的不甘。
如果真有证据能洗清……
她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四十。
周维提着热水瓶回来时,苏清越已经关掉电脑,正在看病房里的电视——本地新闻在报道棉纺厂改制案的进展,画面里,曾经风光无限的官员们戴着手铐被押上警车。
“这些人,爸当年就想抓。”她轻声说。
“现在抓也不晚。”周维倒了一杯水给她,“清越,等爸醒了,看到这些人落网,一定会高兴。”
“嗯。”
晚上九点,护士来查房,测了体温血压,嘱咐早点休息。九点半,周维在陪护床上躺下,很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太累了。
苏清越静静躺着,听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九点五十,她轻轻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动作很慢,避免触发报警。血珠渗出来,她用纸巾按住。
然后,她掀开被子,赤脚下床。手术伤口还在疼,每走一步都像有针在扎胸口。但她咬牙忍着,慢慢挪到门口。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护士站的灯光亮着。她避开值班护士的视线,从消防通道下楼。
十月的夜风已经有些凉了。苏清越只穿着病号服,在风里打了个寒颤。医院后花园空荡荡的,路灯把树木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三张长椅在池塘边。她走过去,坐下。
等待。
十点零五分,一个身影从树后走出来。中等身材,穿着深色夹克,戴着口罩。
“东西呢?”苏清越直接问。
来人递过一个文件袋。苏清越接过,借着路灯的光打开——里面确实是举报信的复印件,还有一份笔迹鉴定报告,结论是“签名与周怀远本人笔迹不符,系伪造”。
“原件呢?”
“在我手里。”对方的声音很低,“但我不能给你。只能给你看这些复印件。”
“为什么?”
“因为原件一旦公开,会牵扯出更多人。”对方顿了顿,“当年伪造签名的人,现在已经身居高位。他如果倒了,很多人会受牵连。”
苏清越盯着他:“你是谁?”
“一个良心不安的人。”对方说,“当年我参与了这件事。我只是个小科员,按照领导指示,在举报信上模仿了周书记的签名。我不知道会闹那么大……这些年,我一直做噩梦。”
“哪个领导?”
对方犹豫了几秒:“赵立民。当时他是区委书记,棉纺厂改制是他主导的。周书记要查,他就想办法把周书记弄走。”
“证据呢?”
“我有录音。”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当年赵立民交代我做事时的谈话录音。但我只录了后半段,前半段没录上。”
苏清越接过u盘:“条件是什么?”
“保护我。”对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苍老的脸,五十多岁,眼袋很重,“我现在在市档案馆工作,普通科员。如果这件事曝光,我会丢工作,还可能坐牢。我女儿刚考上公务员,不能受影响。”
“如果你配合调查,我可以申请对你从轻处理。”
“不够。”对方摇头,“我要豁免。保证我不被追究,保证我女儿的工作不受影响。”
苏清越沉默。这不是她能承诺的。但这份证据太重要了。
“我需要请示上级。”
“那等你请示完再来找我。”对方伸手要拿回u盘。
苏清越握紧:“我怎么再联系你?”
“不用联系我。如果上级同意我的条件,明天同一时间,还在这里,我把原件带来。”对方重新戴上口罩,“苏委员,你父亲是个好人。当年我们都觉得对不起他,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消失在树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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