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金毛犼盗取紫金铃（下）（2/2）
金毛犼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谬。
它恨了三百年的仇敌，竟是给予它生命的；它以为的复仇行动，不过是别人棋局里的预定步骤；就连此刻的觉醒，也早在万年前就被女娲预见。
那我算什么？铃身剧烈震颤，傀儡？工具？
如来伸手轻触它最深的裂纹：你是选择。
长河突然倒流，所有记忆碎片重新组合。
金毛犼看到自己每个命运分岔路口的另一种可能：如果当初在火焰山没有盗铃？如果在雷池选择皈依？如果刚才接受老君的融合？
无数平行时空的金毛犼同时看向它，眼神或愤怒或平和或绝望。
而它们胸前都有同样的紫色晶痕，无论哪个时空，这份力量与责任都无法逃避。
混沌劫将至。如来的声音开始遥远，七铃已现。如今你有两个选择……
河水突然分成两条支流。
左边是金毛犼继承犼族使命，以自身为容器永久封印混沌；右边是它毁灭紫金铃获得自由，但三界将重归洪荒。
金毛犼望向右边河流。
那里的它逍遥天地间，没有责任没有束缚……但很快，画面变成人间炼狱，生灵涂炭。
时间不多了。如来身影开始淡化，记住，真正的力量不在于毁灭……
……而在于守护。金毛犼不自觉接上后半句。
它突然明白菩萨为何常年将它拴在莲台旁，那不是禁锢，而是防止它力量暴走的保护。
河水重新合拢。
金毛犼感到意识回归现实，睁眼（如果铃铛有眼的话）看见自己悬浮在大雷音寺的八宝功德池上。
如来真身端坐九品莲台，观音站在池边，左手小指处仍缠绕着紫光。
我选择……金毛犼铃身绽放前所未有的纯净光芒，做我该做的。
…………
三十三天外突然响起混沌雷音。
金毛犼跟随如来赶到时，整个离恨天已经笼罩在灰色雾气中。
老君站在八卦炉顶，手中两枚紫金铃正在与虚空中的三枚共鸣。
随着每次共振，就有裂缝在天地间蔓延，混沌气息从缝隙中渗出。
晚了！老君道袍鼓荡，白发转为青丝，七铃齐聚，混沌重临！
金毛犼注意到他手中的铃铛——一枚形如日轮，一枚状似月牙，正是操控阴阳的本源之铃。
而虚空中悬浮的三枚里，血色铃铛正在疯狂吸收战场上的亡魂，每吸收一个，混沌裂缝就扩大一分。
如来抛出金钵试图阻隔共鸣，却被光阴铃铛定在半空。
观音祭出玉净瓶，三光神水却被幽冥铃全部吞噬。
眼看混沌就要全面爆发，金毛犼突然冲向最危险的那道裂缝。
回来！观音惊呼，你会被……
金毛犼义无反顾地撞入混沌。
在接触灰雾的瞬间，金毛犼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那不是肉体疼痛，而是存在本质被侵蚀的恐怖。
但它没有退缩，反而全力震动铃身，奏响犼族古老的安魂曲。
奇迹发生了。
混沌的扩张速度明显减缓，而它铃身上的裂纹开始发光。
那些被如来称为封印符文的纹路，此刻正疯狂吸收周围的混沌能量！
老君终于变色：不可能！女娲的封印应该已经……他突然明白什么，猛地看向观音，你用自己的……
菩萨金身突然崩裂，露出里面流转的紫光。
她竟是将自己作为活体容器，三百年来一直承载着部分混沌封印！
这些封印正通过她与小指的联系，源源不断输送给金毛犼。
停手！老君终于慌了，你会毁了七铃！
金毛犼感到意识逐渐模糊。
它正在与混沌同化，每吸收一分能量，自己的存在就稀薄一分。
但与此同时，它也到了混沌的本质，那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天地未分时的原始状态，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
紫金铃的共鸣突然紊乱。
金毛犼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自己作为楔子插入共鸣频率的间隙。
就像用沙子卡住精密的齿轮，整个混沌复苏的进程被强行中断！
不——老君喷出金色血液，八卦炉轰然炸裂。
他被反噬的混沌能量卷入，瞬间苍老了一万岁。
老君的五枚铃铛开始坠落。
如来及时出手，将它们分别封印在五岳之下。
混沌裂缝前，金毛犼已经半透明化。
它完成了作为的使命，却也走到了存在尽头。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时，它听到观音的呼唤：
以我三千年道行，换你一线生机。
菩萨竟割裂自己的金身，将半具法相融入紫金铃！
这种程度的牺牲连如来都为之动容。
金光中，金毛犼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温柔包裹，那些破碎的记忆、情感与修为，正在被一点点缝合……
…………
五百年后，麒麟山獬豸洞。
自称赛太岁的妖王正把玩着紫金铃。
这铃铛是它三百年前在一处古战场所得，虽威力无穷，却总让它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尤其是铃身上那道形如爪痕的裂纹，每次触摸都会引发莫名心悸。
报——小妖连滚带爬冲进洞府，朱紫国国王拒不交出金圣宫娘娘！
赛太岁獠牙暴长。
自从三年前掳来那位身带紫霞的皇后，它就莫名执着于收集与她有关的物件：金霞冠、紫罗衣、玉叶簪……仿佛凑齐这些东西就能解开某个谜题。
摆驾朱紫国！它摇晃着紫金铃起身，铃舌碰撞发出摄魂魔音。
小妖们纷纷捂耳倒地，却没注意到这次铃音里夹杂着一声微不可察的佛号。
云端上，观音菩萨收回目光。
她的左袖无风自鼓，断指处却萦绕着紫色光晕。
身侧木吒忍不住问道：师尊，为何不直接收回紫金铃？
因果未满。菩萨轻抚玉净瓶中新插的杨柳枝，那枝条上只有六片叶子，等他遇见命中注定的取经人。
一阵风过，紫竹林沙沙作响。
木吒忽然觉得，这声音像极了铃铛在笑。
朱紫国城头，孙悟空一棒击飞紫金铃。
铃铛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落回赛太岁毛茸茸的爪中。
妖王正要再次摇铃，却见那猴子突然收棒，挠头问道：俺老孙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赛太岁一怔。
五百年的记忆突然翻涌：火焰山的修炼、南海的决战、混沌中的牺牲……
最后定格在观音割指时的那滴金血。
紫金铃上的裂纹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它什么。
泼猴胡言！它压下心中异样，全力摇动铃铛。
三昧真火喷涌而出，却见孙悟空不避不闪，只是眨了眨火眼金睛。
原来如此。猴子突然笑了，你是当年那枚小铃铛！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
观音菩萨现出法相，玉净瓶对准紫金铃。
赛太岁本能地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爪中的铃铛自动飞向菩萨。
它心中竟涌起久别重逢的喜悦。
劫数已满。菩萨接过紫金铃，轻轻抚摸赛太岁头顶，还不归来？
妖王浑身金毛突然褪去紫色，恢复成最纯粹的金黄。
五百年前封印的记忆全部解封：它正是当年以身封劫的金毛犼，因菩萨牺牲得以转世重修。
而这五百年妖王生涯，不过是消磨最后戾气的试炼。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咂嘴：搞半天是自家走失的宠物？
金毛犼伏在莲台前，眼中再无暴戾。
它最后看了眼紫金铃，铃身上那道裂纹已经愈合，只留下浅浅痕迹，仿佛在诉说那段亦妖亦佛的往事。
走吧。观音轻点它额头，该回家了。
紫光闪过，金毛犼重新变回威猛庄严的法兽模样。
只是这次，它颈间不再有禁箍咒，而是挂着那枚历经劫难的紫金铃。
铃舌轻晃，发出清圣梵音，与南海潮声相应和。
云端下，朱紫国百姓看到观音菩萨驾云而去，身后跟着只威风凛凛的金毛犼。
没人注意到，菩萨的左手袖管里，有截小指正泛着淡淡的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