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汤凉、星坠与一场无声的量子风暴(1/2)

老王拉面店的卷帘门,在第七个清晨依然没有拉起。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疫情,不是因为歇业,而是因为一张用黑色胶带贴在门上的、简单的白纸讣告。纸张被晨风吹得微微卷起边角,上面是王建国儿子用签字笔写下的、笔画有些歪斜的字迹:“家父王建国,因病于昨夜辞世,享年六十二岁。停业三天。叩谢各位街坊多年关照。”

字很少,很平静,像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没有溅起预想中的喧哗,却让整条街瞬间凝固,陷入一种失语的、沉重的寂静。买菜的阿姨提着篮子,在门口站了很久,眼圈慢慢红了。下夜班的保安大哥路过,看着讣告,低声骂了句脏话,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隔壁五金店的老赵,把原本要递出去的烟又塞回皱巴巴的烟盒,对着紧闭的卷帘门,深深鞠了三个躬。

韩迩梦是接到马大姐带着哭腔的电话时才知道的。他正坐在特勤九处地下三层的分析中心,面前的光屏上,k株病毒变异株的全球传播树状图如同恶毒的藤蔓般蔓延,标记着“目标a”潜在活动轨迹的红点在地图上闪烁,冷链溯源数据流如瀑布般冲刷而下。马大姐的哽咽和语无伦次,像一颗高速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高速运转的数据处理核心,引发了一瞬间的、前所未有的、难以解析的“死机”。

“小韩……老王、老王他……昨晚突然就不行了……医院说是病毒引起的并发症,爆发性心肌炎……送到抢救室就没出来……太快了,昨天还说有点胸闷,以为是累的……怎么就这么突然啊……”

马大姐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是嘈杂的医院走廊噪音和压抑的哭声。韩迩梦握着加密通讯器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屏幕上,关于k株病毒最新病理模型的窗口自动弹出,冷酷地显示着“中老年基础病患者感染后并发心血管急症概率显着提升,死亡率约百分之三点七”的字样。百分之三点七。一个基于大数据的、客观的、冰冷的概率数字。而老王,此刻成了这百分之三点七里,一个具体的、有温度的、再也无法在清晨拉起卷帘门、在灶台前挥舞笊篱、笑着问他“小韩大师,今天汤头怎么样”的“一”。

“哪家医院?具体时间?抢救过程用药与措施?最后心电图波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稳,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追问语气,与他骤然停跳了半拍的心脏,与那从脊椎骨一路蔓延上来的、陌生的、冰凉的麻痹感,截然不同。

“就、就市三院,凌晨两点十七分……用的药俺也不懂啊……心电图……那机器最后叫得吓人,变成一条线了……”马大姐哭得更厉害了。

韩迩梦沉默。他的视线穿透了虚空,仿佛看到了那间冰冷的抢救室,看到了监测仪上从混乱搏动到最终拉成一条直线的轨迹,看到了那具曾经充满生命力、能抻出劲道面条、能发出洪亮笑声的躯体,被盖上白布,推往另一个方向。他的数据库里,瞬间调取了关于“死亡”的所有医学定义、哲学阐释、文化隐喻,但没有任何一条数据,能够描述此刻胸腔内部那种空洞的、下坠的、仿佛某个精密仪器核心部件突然被蛮力拆卸后留下的、无法填补的虚无感。

“我知道了。”他最终只说出了这三个字,然后切断了通讯。分析中心巨大的光屏依旧在流淌着数据,红点闪烁,但那一切忽然变得极其遥远,极其……无关紧要。k株?目标a?冷链阴谋?全球疫情?这些几分钟前还占据他全部算力、关乎亿万人生死的宏大命题,此刻被一个简单的、微小的事实彻底覆盖:老王死了。那个会给他多加肉、会听他讲那些听不懂的“科学道理”、会因为他帮忙解决了麻烦而笑得见牙不见眼、会在疫情最艰难时隔着卷帘门塞给他一盒饺子的老王,死了。

死于一场人为制造的瘟疫。死于一个冰冷的概率。死于他正在追查、却未能及时阻止的阴谋。

一种从未有过的、灼热的、带着毁灭气息的东西,在他精密如仪器般的内核深处猛地窜起,瞬间烧穿了所有理性与逻辑的屏障。那不是悲伤,悲伤太柔软;不是愤怒,愤怒太直接。那是一种近乎纯粹、近乎暴虐的、名为“失控”的绝对寒冷。他周围的空间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次声波频率的嗡鸣,几台精密仪器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然后熄灭,主屏幕上的数据流出现了瞬间的乱码和雪花。

“老韩?你怎么了?数据流异常!”隔壁监测岗的技术员惊叫起来。

韩迩梦没有回答。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一台生锈的机器。他走到主控台前,手指落在键盘上,指尖冰凉。他没有去看那些关于k株的溯源分析,没有去追踪目标a的红点,而是调出了一个全新的、空白的界面。然后,他的手指开始移动。

那不是人类程序员能够理解的任何编程语言,也不是他惯常使用的、符合地球计算机逻辑的指令集。那是一种更古老、更接近本源、更狂暴的“信息湍流”的直接书写。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银色的星河在逆流、在崩解、在重组。无数关于“长青生物科技集团”——那家被层层伪装、与目标a有着千丝万缕隐秘联系、同时也是k株病毒“原始专利”持有者的所谓跨国医药巨头——的信息,从全球各个角落、明网暗网、公开数据库与加密服务器的缝隙中被暴力抽取、撕裂、然后在他面前重组成一幅狰狞的全景图。

股权结构背后隐匿的离岸公司,研发资金中无法说明来源的巨额注资,临床试验数据中人为修饰的痕迹,与某些境外非政府组织、私人武装承包商、甚至情报机构的资金往来与人员交流记录,在第三世界国家进行的、未通过伦理审查的激进疫苗测试报告……海量的、破碎的、被精心掩埋的黑暗,被他以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从信息的深海底部打捞出来,曝晒在无形的聚光灯下。

他没有遵循任何司法程序,没有考虑任何证据链的完整性,没有在乎任何“打草惊蛇”的战术顾虑。他此刻的思维里只有一个冰冷的核心指令:摧毁。彻底地、不留余地地、从物理存在到社会信用到历史记忆的,彻底摧毁。

他操纵的数据流变成了最锋利的刀,最猛烈的火,最致命的毒。长青生物科技集团的官网首页,瞬间被替换成其所有内部机密文件的索引目录,供全球任意ip匿名下载。其首席科学家的私人邮箱、通讯记录、乃至加密的云盘日记,被一字不差地公之于众,里面充满了傲慢、贪婪、对人命的漠视以及对“科学无禁区”的扭曲诠释。其全球所有实验室的实时监控画面被强行劫持,直播着里面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们惊慌失措的脸。其股票在开盘前三分钟遭遇天文数字的、来源成谜的做空单,股价在三十秒内断崖式崩盘,触发无数次熔断。其合作银行的核心系统遭到“幽灵”数据的饱和攻击,所有与长青集团的资金往来被冻结、被标记、被自动发送给全球主要金融监管机构。其高管、股东、关联学者的所有公开及非公开社交媒体账号,同时开始“自动”发布详细的忏悔录,详尽描述自己如何被利益蒙蔽,参与或默许了那些突破底线的“研究”。

这不再是一场调查,一次揭秘,而是一场信息层面的、精准到细胞级别的“格式化”与“社会性死亡”。韩迩梦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跳动,冷汗浸湿了额发,那是信息过载到极限、甚至开始燃烧自身生物电能的征兆。但他没有停,眼神空洞而专注,仿佛一台超负荷运行、随时可能爆裂却依然在输出最后指令的终极武器。

“老韩!住手!你他妈在干什么!快停下!”雷栋的咆哮声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他面前的监控屏幕一片血红,显示着全球金融市场因长青集团瞬间崩塌引发的连锁震荡,显示着无数情报机构被这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的信息海啸冲击得人仰马翻,显示着韩迩梦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正在飙向危险的红区。

“他们在汤里下毒。”韩迩梦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却让雷栋骨髓发冷,“他们杀了老王。他们还想杀更多人。系统需要清理。病毒,和制造病毒的人。”

“清理个屁!你这样会引发全球金融地震!会暴露我们!会把你彻底烧毁!停下!这是命令!”雷栋目眦欲裂。

“命令优先级低于清理指令。”韩迩梦的眼角开始渗出血丝,那是毛细血管在颅内高压下破裂的迹象,“目标a,长青集团董事会实际控制人,化名‘陈博士’,真名凯文·赵,前某国生物防御实验室首席,因进行违禁基因重组实验被除名。k株为其主导开发的‘可控制传播性神经标记载体’原型体,原计划用于特定人群追踪与行为影响测试。投放点为随机选择,以测试病毒在真实社会环境中的传播效能与隐匿性。老王……是测试数据的一部分。”

他陈述着,语气像是在做尸检报告。随着他的话语,更多触目惊心的信息被挖掘出来,公之于众:未公开的动物实验录像,活体神经反应记录,甚至包括针对特定基因片段人群的“靶向增强”研究设想……

“够了!韩迩梦!我以处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停止!一切!行动!”雷栋几乎是在嘶吼,同时疯狂敲击键盘,试图从外部切断韩迩梦的物理连接。

就在这时,韩迩梦的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在了面前的控制台上,星星点点,触目惊心。过度透支的神经终于发出了最后的抗议,信息洪流反噬,他的视觉、听觉开始出现严重的扭曲和杂音,整个世界仿佛在融化、旋转。但他残存的意识,依然死死锁定着最后一个目标——那个隐藏在层层代理之后、真正的、为“长青”和“凯文·赵”提供资金、技术庇护与政治抹除服务的幕后黑手,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代号“方舟”的复合型投资基金。

他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像一柄燃烧殆尽却依然锋利的矛,刺向那最后、最厚的防火墙。然而,就在即将触及核心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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