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酒馆暗语(2/2)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掰着自己黑乎乎的手指头,仿佛在计算:“这王虎跟户部那个李坤李主事,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三天两头一起往赌场、青楼里钻。回回都是李坤抢着会钞,巴结得紧呐!光我听说知道的,就不下这个数了……”他伸出脏兮兮的巴掌,用力地翻了一下,示意至少十次。

沈砚默默将这些信息刻入脑中。王虎当街杀人,草菅人命,这是十恶不赦的重罪!而李坤与其沉瀣一气,用贪腐来的钱财为其铺路、买单,这利益链条清晰可见。

“那……那被砸死的乞丐,就没什么家人吗?难道就没人替他申冤?”沈砚追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突破口。苦主,是击垮这类权贵最有力的武器之一。

“家人?”周老栓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灌了一口酒,似乎在酒精中挖掘记忆,“好像……是有个婆娘,还挺年轻,带着个半大不小的娃。当时出事的时候,哭得那个惨哟……真是闻者伤心。后来……后来好像就躲起来了,没声没息了。估计是怕被王虎赶尽杀绝吧。这兵荒马乱的年景,死个把人,失踪个把人,太寻常了。”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麻木,“具体躲哪儿去了,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京城这么大,耗子洞多了去了。”

就在这时,酒馆老板——一个身材干瘦、眼神里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谨慎的中年汉子,端着一盘卤煮好的、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下水,从他们这处“雅座”的布帘外路过。他似乎无意中听到了“王虎”二字,脚步猛地一顿,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变得煞白。他飞快地瞟了沈砚和周老栓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仿佛听到了什么催命符咒,随即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猛地低下头,端着盘子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沈砚将这一幕清晰地收入眼底,心中冷笑。王虎的恶名,看来早已是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存在,连这些开门做生意的商户都畏之如虎,生怕沾染上一丝一毫。

“多谢周叔告知这些,真是……真是让我长了见识。”沈砚脸上挤出一丝后怕的笑容,再次给周老栓的空酒壶续上,“来,周叔,喝酒,压压惊。这些大人物的事,咱们听听就好,可不敢往外乱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周老栓连连点头,重新抱起酒壶,脸上的惊惧渐渐又被酒精带来的麻痹和满足所取代,“咱们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那些大佛,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沈砚陪着他又坐了一会儿,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诏狱里的其他琐碎八卦,直到两壶酒几乎见底,一包花生米也只剩下些许碎渣。周老栓已经醉眼朦胧,说话开始颠三倒四。

沈砚这才起身结账,扶着脚步虚浮的周老栓,离开了这家喧嚣而压抑的小酒馆。

站在清冷了许多的街道上,晚风吹散了身上的酒气和浊气,沈砚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锐利。

虽然周老栓不知道那乞丐妻儿的具体下落,但指明了方向——西街口,乱葬岗附近。而且确认了王虎杀人的事实,以及他与李坤牢固的勾结关系。这条线索,比那本冰冷的受贿记录,更多了一份血淋淋的重量。

他抬头望向南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屋舍,落在了那座朱门宅院上。

王虎,李坤……

你们的嚣张,建立在多少人的血泪之上?

这血债,必须血偿。

寻找那对可怜的母子,将成为他下一步行动的核心。他需要一双能穿透京城底层迷雾的眼睛,也需要一个能让他更自由行动的身份。校场上的那一幕,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了。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迈开坚定的步伐,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之中。猎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