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诏狱攻心(2/2)

他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打在李坤的心上。他没有提吏部尚书可能直接指使,而是将焦点集中在李坤与王虎的勾结上,这更符合目前暴露出来的证据链,也更能击中李坤的软肋——他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抛弃的棋子。

“你……你胡说!张大人他……他不会……”李坤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色厉内荏。沈砚的话,精准地戳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官场沉浮多年,他太清楚那些大人物的手段了。有用时是心腹,无用或构成威胁时,就是必须清除的隐患。

“他不会吗?”沈砚轻轻拿起那张纸条,在李坤眼前晃了晃,“这上面写的是‘代转吏部’。你说,如果我们将此物公之于众,天下人会怎么想?陛下会怎么想?张大人为了自保,会怎么做?是保你这个已经证据确凿、还与命案牵扯不清的下属,还是……丢车保帅,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你,还有那个已成众矢之的的侄子王虎身上?”

“不……不是这样的……是王虎……是张记他们……”李坤的心理防线在迅速崩塌,冷汗如同溪流般从他额头滚落,浸湿了脏污的囚衣。他眼神涣散,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攥着冰冷的镣铐,指节发白。

沈砚不再逼迫,他重新将那碗水往李坤面前推了推,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李主事,喝口水吧。有时候,死扛着,并不能换来生路,反而会连累家人。你若肯如实招供,将如何与王虎、张记勾结,贪墨军饷、行贿上官的经过一一说明,或许……陆大人念在你悔过态度良好,还能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保你家人无恙。”

“家人……”这两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李坤。他想起了家中尚且年幼的儿女,想起了倚门盼他归家的老母……如果他被定为重罪,抄家流放,甚至满门抄斩……那画面让他不寒而栗。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沈砚,眼中充满了挣扎和哀求,最后,那点挣扎也化为了灰烬。他颤抖着伸出手,不是去拿那两样要命的证据,而是端起了那碗清水,如同捧着救命稻草,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清凉的水流过喉咙,暂时压下了灼烧感,却压不住心底蔓延开来的无边寒意。

“我……我说……”李坤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哭腔和彻底的崩溃,“我都说……是王虎……是他牵线,让我在军粮和拨款上关照张记……所得好处,三成归我,三成归他,另外四成……由他打点吏部上下……具体的……具体的账目,都在……都在那本被烧了的账册里……”

他开始了断断续续的供述,虽然依旧竭力避开直接指认吏部尚书张文明,但将王虎如何索贿、如何充当保护伞、以及他与张记粮铺具体勾结的细节,一一吐露出来。这已经足够了。有了这份口供,王虎的罪名就跑不了了,而吏部尚书,也必将被拖入这场风暴的中心。

沈砚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心中却波澜起伏。他知道,李坤的招供,意味着案件取得了决定性的突破。他看了一眼牢房门外阴影处,那里,凌霜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到来,正对他微微点头,示意她会确保口供的安全和后续流程。

而就在李坤供述的间隙,沈砚敏锐地注意到,牢房外走廊尽头,一个负责看守的、面容陌生的瘦高个狱卒,似乎一直在侧耳倾听,眼神闪烁。当沈砚的目光扫过去时,那人立刻低下头,假装整理腰间的钥匙串。

沈砚心中冷笑,看来这诏狱之内,想要李坤闭嘴的人,远不止一个。他不动声色,只是将李坤的供词牢牢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