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战略分歧(2/2)
她语气转冷:“至于水师积弊,正因积弊,才需整顿!难道因为难,就不去做?北疆之战,穿越死亡沙海,难道不难?若人人都如徐公爷这般,只求‘稳妥’,只解‘燃眉’,那我大明边防,何时才能真正稳固?!”
“你!”徐辉祖被她话语中的尖锐刺到,尤其是她再次提起北疆,更让他想起沙盘推演的败绩,心头火起,“常胜!你这是强词夺理!军国大事,岂能如你般一味行险?东南非是北疆,倭寇非是北元!水战更非你所擅长!纸上谈兵,谁不会说?真要实施起来,处处掣肘,步步维艰,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并非我行险,而是欲除痼疾,必用猛药!”常胜寸步不让,“徐公爷口口声声言我纸上谈兵,却不知因地制宜、长远谋划方为真正将略!只顾眼前一击,不顾后患,与抱薪救火何异?!”
“长远谋划?等你谋划好了,东南早已生灵涂炭!”
“若不根治,东南将永无宁日,那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两人的争吵愈发激烈,声音在空旷的节堂内回荡。烛火因他们激动的气息而摇曳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扭曲、碰撞,如同他们此刻的理念。
徐辉祖面沉如水,他无法理解常胜为何如此固执,为何总要挑战既定的规则和“稳妥”的路径。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盟友,甚至不是一个争论的对手,而是一堵坚定不移的墙。
常胜则感到一种孤独的愤怒。她看得更远,却无人理解。徐辉祖的质疑和反对,代表了朝中绝大多数人的想法——短视,功利,惧怕改变。她明明手握利刃,想要斩断病根,却被告诉只能修剪枝叶。
争论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谁也无法说服谁。
徐辉祖认为常胜的策略过于理想化,忽略了现实困境和朝廷迫切的维稳需求,风险太大。
常胜则认为徐辉祖的策略是典型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治标不治本,遗祸无穷。
最终,徐辉祖猛地一拍沙盘边缘,木制的框架发出沉闷的响声。“常国公!你我在此争论无益!既然各执一词,那就让事实说话!明日我便上奏陛下,陈明我方略,陈明你之‘高见’!看陛下与朝堂诸公,如何决断!”
常胜冷冷地看着他:“悉听尊便。”
徐辉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怒火,拂袖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厚重的殿门被他用力拉开,又砰然合上,震得烛火一阵剧烈摇晃。
节堂内,只剩下常胜一人。
她独自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看着那片波澜壮阔却又危机四伏的蓝色海域与曲折海岸。徐辉祖离去时带来的冷风,让她感到一丝寒意。
她知道,这场战略分歧,不仅仅是军事理念的不同,更深层次上,是她与这个时代、与朝堂规则、甚至与身边最紧密的“盟友”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
她伸出手,轻轻抚过舆图上那片代表海洋的蓝色区域。
海风,似乎已经带着腥咸的气息,吹入了这金陵古都。
而征途,尚未开始,内部的分裂却已如此鲜明。
这一夜,镇国公府与魏国公府,注定无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