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门生故吏（2/2）
起初，老兵油子们对他嗤之以鼻，认为他不过是个“娃娃官”，折腾不了几天。但数月下来，韩成麾下士卒的精神面貌和战斗力悄然发生了变化。在一次小规模的鞑靼游骑骚扰中，韩成沉着指挥，利用地形和改良后的烽燧系统，以极小代价击退了敌人，还斩首数级。捷报传开，不仅震惊了卫所上下，连镇守总兵都对他刮目相看。
耿瓛则去了登州卫，负责海防。他发现水师船只老旧，兵员懈怠，甚至存在与沿海豪强私下往来的情况。他并未像寻常勋贵子弟那般只知道摆架子，而是拿出在学堂参与改良军械的劲头，一头扎进船坞，与工匠研究船只修葺，又严格整训水兵，重新划定巡逻海域。他利用家族的一些影响力，为登州水师争取到了一批由常胜合作匠坊生产的新型火铳，极大地提升了战力。在一次清剿小股海盗的行动中，他指挥若定，新式火铳大显神威，一举端掉了海盗的巢穴。其雷厉风行和务实作风，很快赢得了底层水兵的拥戴。
类似的情景，在帝国各个角落悄然上演。这些年轻的学堂毕业生，如同星星之火，凭借扎实的学识、坚定的信念和远超同侪的责任感，在各自的位置上，一点点地改变着旧军队的积习。他们或许职位不高，权力有限，但他们带来的那股清新之风、务实之气，却开始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周围的同僚和部下。
第三幕：无形之网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散落四方的“星火”，开始显现出超越个体的力量。
他们之间，并未因毕业而断绝联系。一种基于共同求学经历、相似理念和对山长常胜共同敬仰的纽带，将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通过书信往来，他们交流各自辖地的军情、遇到的困难、总结的经验。韩成在蓟州总结的防御心得，可能很快被耿瓛在登州借鉴；某地在剿匪中运用的新战术，也会通过这张无形的网络迅速传播开来。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面对来自旧势力打压、或需要推动某项改革时，开始懂得相互声援，彼此呼应。当韩成因严查空额、触犯卫所旧军官利益而遭到构陷时，不止一位在蓟州镇乃至兵部担任职务的同期学员，或暗中提供证据，或上书陈情，使其得以洗刷冤屈。当耿瓛在登州推行水师改革，需要新型战船支持时，在工部任职的同学，便会尽力在程序上提供便利。
这张以军事学堂为原点，以首批毕业生为节点编织而成的无形网络，虽然松散，却极具韧性。它不依赖于传统的乡谊、血缘或门生座师关系，而是建立在共同的专业背景、相近的治军理念和对国家强盛的共同追求之上。
这股力量，起初并不为朝堂之上的大佬们所重视。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些低阶军官的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然而，随着这些学员逐渐在各自领域站稳脚跟，做出成绩，获得晋升，其影响力开始悄然扩散。
常胜的声望，也随之水涨船高。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战功赫赫的女将，一个学堂的山长，更成为了这张日益扩大的网络中，精神上的核心与旗帜。各地军中，提及“镇国公”，不再仅仅想到她的赫赫战功，更会联想到她所培养出的这批务实、能干、充满朝气的年轻军官。她的影响力，已然超越了朝堂的范畴，如同潺潺溪流，渗透到了大明军队的肌体之中。
第四幕：根基初成
这一日，徐辉祖从五军都督府回来，面带笑意，将一份厚厚的文书递给常胜。
“你看看这个，”他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欣慰，“这是各地卫所、边镇本年度的考评汇总。粗略统计，首批毕业的九十七名学员中，已有近三成因功获得升迁或嘉奖，超过六成在各自职位上考评‘优异’。尤其是韩成、耿瓛等数人，已渐露头角，成为所在部队不可或缺的骨干。”
常胜接过文书，仔细翻阅。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后面，标注着“练兵有方”、“屡立战功”、“革除积弊”等评语，她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喜色，只有一种深沉的、如释重负的平静。
她知道，自己播下的种子，终于开始在更广阔的土壤里，扎下根须，抽出枝芽。
“他们做得很好。”她轻轻放下文书，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嬉戏的承志。女儿如今已能蹒跚走路，咿呀学语，正拿着一个小小的木马，咯咯笑着。
“是啊，”徐辉祖走到她身边，感慨道，“如今在军中，‘学堂出身’已渐成一块金字招牌。不少将领，都开始主动向兵部请求，希望能多分配些学堂的毕业生过去。胜儿，你当初力排众议，坚持办学，如今看来，确是功在千秋。”
常胜摇了摇头：“非我一人之功，是他们自己争气。”她顿了顿，目光悠远，“更重要的是，我们证明了，这条路是可行的。打破门第，唯才是举，系统培才，方能使我大明军中，血脉常新，活力永续。”
她收回目光，看向徐辉祖，眼神清澈而坚定：“如今，这根基总算初成。但这还远远不够。我们要的，不是一时一地的改变，而是要让这‘学堂派’成为军中主流，让这种务实、忠勇、以责任为重的精神，成为我大明军魂的核心！”
徐辉祖握住她的手，用力点头：“路虽远，行则将至。有你在前指引，有这些星火在后燎原，何愁大事不成？”
夕阳的余晖洒满庭院，将承志小小的身影拉长。常胜看着女儿，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更远的未来。她知道，守护这初成的根基，引导这燎原的星火，前路依然漫长，但至少此刻，她看到了希望，一种由她和她的“门生故吏”们，亲手点燃并正在努力扩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