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夜微光（2/2）

月光勾勒出那人略显佝偻的轮廓，以及身上那件区别于普通罪奴的、颜色稍深一些的管事宫女服色。

是苏嬷嬷！

常胜的心脏猛地一沉，几乎停止了跳动。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又迅速退去，留下冰凉的恐惧。被发现了！在深夜私自练武，这在规矩森严的宫廷里，尤其是在她们这些戴罪之身的人身上，足以构成大不敬之罪！轻则鞭笞，重则……她不敢想下去。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浑身的肌肉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雷霆之怒和严厉惩处。

然而，预想中的呵斥并没有到来。

苏嬷嬷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缝的阴影里，月光照不到她的脸，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有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常胜，看着她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势的拳架，看着她额角晶莹的汗珠，看着她那双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的眸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常胜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也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巡夜太监单调而规律的梆子声。

苏嬷嬷的目光，从常胜的脸上，缓缓移到她那双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上，又移到她因刚刚运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那目光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没有常见的刻薄和刁难，反而……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有回忆，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了然？

常胜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迎着苏嬷嬷的目光，没有躲闪，也没有试图解释。事已至此，任何解释都是徒劳。

两人就这样，在清冷的月光下，在堆满杂物的角落旁，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无声地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呼吸，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苏嬷嬷的嘴唇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她深深地看了常胜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她缓缓地、悄无声息地，将身体缩回了门后的阴影里。

“吱呀——”木门被轻轻掩上，恢复了原状。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留下常胜一个人，独自站在冰冷的月光下，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后背却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干了她额角的汗珠，带来一阵战栗。

她缓缓收回了拳架，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苏嬷嬷没有声张。

为什么？

那个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常胜不知道。但她知道，今夜，她逃过了一劫。而这位沉默寡言的苏嬷嬷，似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她抬起头，望向那片被宫墙切割出的、四方的夜空。月光清冷，星子寥落。

一丝微光，或许已经在这至暗之地的某个角落，悄然萌发。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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