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御前争议(1/2)
奉天殿内,香炉中升起的袅袅青烟,也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与肃杀。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垂首屏息,偌大的殿堂静得能听见彼此压抑的呼吸声。龙椅之上,朱元璋身着十二章纹衮服,珠旒遮面,看不清具体神情,只有那透过旒珠散射出的目光,如同蛰伏的龙睛,带着冰冷的审视,缓缓扫过丹陛下的每一个人。
连续数日的朝会,都围绕着北疆危局争论不休,却始终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略。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皇帝那压抑的怒火,已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濒临极限。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朱元璋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相击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仿佛直接在心头敲响:
“北疆之事,连日来尔等各执一词,莫衷一是。战,无良将可用;守,无万全之策。难道我大明亿兆黎民,满朝文武,就真的只能坐视胡虏猖獗,束手无策了吗?”
他的话语如同鞭子,抽在不少大臣的脸上,让许多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朱元璋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石破天惊的意味:
“朕,近日得阅一平虏方略,名曰《北伐十策》。其论高瞻远瞩,其策胆大心细,于当前困局,颇有见地。”
《北伐十策》?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瞬间在百官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不少人惊愕抬头,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何时出了这样一份方略?为何他们从未听闻?是何人所献?
然而,未等他们细想,朱元璋接下来的话,更是如同九天惊雷,炸得整个奉天殿嗡嗡作响!
“献策之人,身份特殊。”朱元璋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千钧,“乃浣衣局罪奴,常胜。”
“常胜?!”
“可是……开平王常遇春之女?!”
“那个……那个因常茂之罪没入宫中的……”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哗然与骚动!百官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荒谬,乃至愤怒!一个罪奴!一个女子!竟敢妄议军国大事?!而且还得到了陛下的……认可?!
“陛下!”文官队列中,一位御史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出列,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臣斗胆启奏!常胜乃戴罪之身,其兄常茂悖逆之言犹在耳畔!此等罪臣之后,其心必异!其所献之策,纵然看似有理,亦恐包藏祸心,绝不可信!更何况,女子干政,牝鸡司晨,乃自古之大忌!祖宗之法,圣贤之道,岂容践踏?!若采纳其言,启用其人,则纲常沦丧,礼崩乐坏,国将不国啊陛下!”
他声泪俱下,仿佛大明江山下一刻就要因为一个女子而倾覆。
“臣附议!”兵部尚书齐泰也立刻出列,他脸色铁青,语气沉痛,“陛下!军国大事,非同儿戏!岂能听信一罪奴女子之言?《北伐十策》,名字倒是响亮,然其中所言,弃地诱敌,行险弄巧,实非堂堂正正之师所为!若依此策,万一有失,则北疆局势必将彻底糜烂,届时悔之晚矣!臣恳请陛下,速将此妖言惑众之罪奴严加惩处,以正视听!”
文官集团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纷纷出言附和,引经据典,慷慨激昂,将“礼法”、“祖制”、“女子祸国”的大帽子一顶接一顶地扣下来,仿佛常胜及其策略是比北元铁骑更加可怕的洪水猛兽。
而勋贵集团这边,反应同样激烈。
曹国公李文忠眉头紧锁,他虽未像文官那样激烈反对,但脸上也写满了不赞同。他出列沉声道:“陛下,常胜虽有才名(他不得不承认那《十策》确实不凡),然其身份敏感,年纪尚轻,更无任何军旅历练。沙场征伐,非同纸上谈兵,岂能轻易委以重任?若因此寒了前线将士之心,动摇军心士气,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儿子李景隆,站在勋贵子弟队列中,更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攥着拳,指甲掐入掌心。又是常胜!这个本该在浣衣局烂掉的女人,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他绝不允许!他趁着他父亲话音刚落的间隙,也顾不得许多,抢步出列,高声道:
“陛下!末将以为,诸位大人所言极是!常胜一介罪奴,妄言军事,其心可诛!更何况,她乃女子之身,若让其参与军机,甚至……甚至领兵,岂非让我大明儿郎颜面扫地,让天下人耻笑我大明无人乎?!末将等虽不才,亦愿为陛下效死沙场,何须一女子指手画脚!”
他这番话,顿时引来了不少年轻勋贵子弟的共鸣,纷纷出声表示反对,言语间充满了对常胜的鄙夷和对自身尊严的维护。
一时间,奉天殿内反对之声甚嚣尘上,文官与勋贵在此刻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共同织成一张巨大的阻力之网,要将那个名字和那份策略,彻底扼杀。
龙椅上,朱元璋静静地看着下面这场纷争,珠旒后的目光深邃如寒潭,没有任何波澜。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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