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文试:舌战群儒(1/2)
校场中央,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夯实的黄土地面照得有些晃眼。常胜独自站立在那里,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战袍,一张遮掩了面容的青铜修罗面具,与观礼台上那些紫袍玉带、冠冕堂皇的文武百官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她像是一柄被遗忘在角落、蒙尘多年后骤然出鞘的古刃,孤直地插在这片象征着武力与权威的土地上,等待着来自整个帝国权力与知识阶层的审视与诘难。
礼部官员宣布文试开始的话音刚落,观礼台上,一位身着绯色官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官员便率先站了起来。他是兵部职方司郎中,姓周,素以熟知九边舆图、精通兵要地志而闻名。
“常胜,”周郎中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严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你于《十策》中屡言利用地势,设伏歼敌。本官问你,若扩廓帖木儿主力不走你预设之桑干河谷或太行山麓,反其道而行之,强攻居庸关,你当如何?居庸关虽险,然若敌军不计伤亡,蚁附强攻,又当如何应对?”
这个问题极其务实,直指“诱敌”策略可能存在的风险,也考验着对战局变化的预判能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常胜身上。
面具下,常胜的目光平静无波,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响,却清晰稳定:“回大人。居庸关号称‘天下第一雄关’,墙高池深,守备完善,乃我军经营多年之根本。扩廓帖木儿若舍其骑兵之长,行蚁附攻坚之短,正中我军下怀。”
她略微一顿,条理分明地继续道:“其一,攻坚必耗时长,损兵折将,此乃兵家大忌。我方可依托坚城,以逸待劳,大量杀伤其有生力量。其二,彼若主力顿兵坚城之下,则其侧翼、后方必然空虚。我预先部署于外线之精骑,便可趁势出击,或断其粮道,或袭扰其后方营地,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届时,攻城不下,后路堪忧,其军心必乱,不战自溃!故而,敌若攻居庸,非我之危,实乃我聚歼其主力之天赐良机!”
她的分析,不仅回答了固守的问题,更将被动防守转化为了主动歼敌的契机,格局立显高下。周郎中眉头微蹙,仔细品味着她的话,竟一时找不出破绽,只得微微颔首,默然坐下。
他刚坐下,一位身着翰林院学士袍服、须发皆白的老者便站了起来。此老是朝中有名的大儒,姓陈,最重经典,向来视兵法谋略为旁门左道,对常胜这等“女子干政”之举更是深恶痛绝。
“哼,巧言令色!”陈学士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汝之言,尽是奇诡算计,何曾有半分堂堂正正之师的气象?《孙子》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汝只言‘奇’,不言‘正’,岂非舍本逐末?我大明王师,当以煌煌正气,摧城拔寨,岂能效宵小之辈,行此偷袭埋伏之事?!”
这是以圣贤经典进行压服,试图从道德和理论高度否定她的整个策略根基。
场边不少文官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常胜看向那位陈学士,目光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金石之音:“大人所言《孙子》,字字珠玑。然,‘以正合,以奇胜’之后,尚有言道:‘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
她竟然当场引用《孙子兵法》的后续原文!而且其熟练与精准,仿佛早已将这本兵家圣典烂熟于心!
“何为‘正’?稳固后方,保障粮秣,激励士气,此乃正!坚守要隘,正面迎敌,此亦为正!然,‘正’非呆板僵化之‘正’!”常胜的语气稍稍加重,“若明知敌军骑兵剽悍,野战不利,却仍要驱赶将士出城,与之平原决战,此非‘堂堂正正’,此乃……匹夫之勇,徒耗国力,有负圣恩,有负将士性命!”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那些只会空谈“王道”、“正气”的迂腐之臣的心窝!
“至于‘奇’,并非大人所言之‘宵小行径’!”常胜继续道,声音清越,“断敌粮道,乃攻其必救,使其不战自乱!设伏歼敌,乃利用地利,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胜利!分化瓦解,乃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此皆兵法之正道,先贤之智慧!岂能因拘泥字句,不解其神,便妄加非议,坐视战机贻误,将士血白流?!”
一番话,引经据典,逻辑严密,更是将“迂腐误国”的帽子巧妙地反扣了回去!那陈学士被驳得面红耳赤,指着常胜“你……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最终气得浑身发抖,被同僚扶着坐下,兀自喘息不已。
文试的气氛,陡然变得激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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