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宫墙内外（2/2）

暗号对上了。

福安长长舒了口气，但紧张感并未消除，他语速极快地低语道：“姐姐……有，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北边的消息。”常胜开门见山，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任何消息，战事，朝议，传闻，越多越好，越细越好。”

福安倒吸一口凉气，脸都白了：“姐姐！这……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没人会知道。”常胜抬起眼，目光清冽地看着他，“你只需在下次送物资时，将听到的、看到的，告诉我就好。苏嬷嬷信你，我便信你。”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福安，你难道想一辈子，只做个查验柴火皂角的小太监吗？”

福安愣住了。他看着常胜那双沉静如古井，却又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看着她虽然憔悴苍白却依旧难掩的、不同于寻常罪奴的气度，再想到苏嬷嬷的嘱托……一股莫名的冲动，混合着对现状的不甘以及对未来的模糊憧憬，涌上心头。

他咬了咬牙，重重点头：“我……我知道了。下次，还是这个时候。”

说完，他不敢再多留，像受惊的兔子般，抱着本子，匆匆离开了角门，还不忘小心翼翼地将门带上。

第一次接触，短暂，紧张，却成功了。

从那天起，常胜在浣衣局这片绝望的泥潭里，有了一双窥探外界的“眼睛”，一对聆听远方的“耳朵”。

福安虽然胆小，却十分机灵。他利用采办出入宫禁的便利，以及太监们私下传递消息的网络，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各种信息。每次在西北角门短暂的交接，都成了常胜获取情报的关键时刻。

“姐姐，听说……听说扩廓帖木儿打下大同后，分兵劫掠周边州县，百姓死伤惨重……”

“朝里的大人们吵翻了天，主战主和争执不下，陛下发了好几次大火……”

“有传闻说，永平侯、宣宁侯几家，都被陛下召见，询问军务，但好像……都没给出什么好方略……”

“市井间都在传，北元骑兵厉害，咱们大明……怕是没什么能打的了……”

信息是零碎的，混杂着传闻和恐慌，但常胜如同一个最耐心的工匠，将这些碎片一点点收集、筛选、拼接。她在脑海中铺开父亲留下的北疆地图，结合福安带来的只言片语，反复推演着战局。

她分析扩廓帖木儿用兵的习惯，判断他下一步可能的动向；她揣摩朝堂上各方势力的心思和皇帝的困境；她思考着大明军队此刻的弱点以及可能的破局之道。

冰冷的河水依旧刺骨，沉重的劳作依旧耗尽体力，掌心旧伤叠着新伤。但常胜的眼神，却一天比一天明亮，一天比一天锐利。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在绝望中挣扎的罪奴。当她蹲在河边捶打衣物时，脑海里翻腾的是千里之外的沙场风云；当她咀嚼着冰冷的黑面馍馍时，心中谋划的是扭转乾坤的军国大计。

宫墙，隔开了两个世界，却无法阻挡一颗注定要照耀沙场的将星，在至暗之地，悄然积蓄着光芒。

这条由苏嬷嬷牵线、福安传递、常胜掌控的，纤细而隐秘的信息通道，如同在这座庞大帝国宫殿最不起眼的角落，悄然编织的一张蛛网，虽然微弱，却已开始捕捉时代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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