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分兵布局 （下）：家国嘱托（2/2）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间微动，放下酒杯，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初：“此番北伐，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需记住：第一，保全有用之身。这不是怯懦，而是责任。你们所学所能，对大明未来至关重要，不可轻易折损。第二，遵从本心，但亦要审时度势。该进则进，当退则退，判断的标准，不是个人荣辱，而是全局利弊。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一字一顿，声音虽轻，却仿佛刻入灵魂：“无论发生什么，你们姐弟二人，需相互扶持，同心同德。血脉相连，是这世上最牢固的纽带。若……若真有万一，为娘不在了，你们父亲便是你们最大的依靠，而你们彼此，便是对方最后的屏障。记住没有？”

“娘！”徐承业猛地站起，眼眶发红，“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旗开得胜，平安归来！我们……我们等您和爹一起回南京！”

徐承志也站了起来，泪水终于滑落脸颊，但她用力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用力点头。

常胜看着一双儿女，眼中终于流露出清晰的不舍与慈爱，但那情绪很快又被更深的坚毅覆盖。她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无比温暖：“傻孩子，为娘只是说万一。自然是要胜的，自然是要回去的。好了，坐下，吃饭。汤都快凉了。”

就在这时，韩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禀大将军！南京镇国公府，八百里加急，有家书送至！”

常胜目光一动：“送进来。”

韩成双手捧着一个厚厚的、盖着火漆印的信封，快步走进，恭敬地放在常胜面前，然后迅速退下。

信封上是徐辉祖亲笔所书，笔力刚劲：“吾妻贞素（常胜字）亲启”。

常胜拿起信，并未立刻拆开，而是用手指摩挲着信封上的字迹，片刻后，才用裁纸刀小心地划开火漆。

她抽出信纸，展开。信很长，写满了数页。常胜默默地看着，烛光在她脸上跳跃。起初，她的神情平静，看着看着，嘴角的线条慢慢变得柔和，眼中似有水光一闪而过，但很快又隐去。

徐承志和徐承业屏息看着，不敢打扰。

良久，常胜放下信纸，轻轻吐出一口气。她将信纸递给徐承志：“你们也看看吧，你们父亲写来的。”

徐承志接过，和弟弟一起凑到灯下细看。

信的前半部分，是徐辉祖汇报南京及后方情况：粮饷筹措顺利，各方协调平稳，朝中虽有零星杂音，但无碍大局，让常胜安心前线，勿念后方。中间部分，则是对一双儿女的叮嘱，要他们听从母亲教导，勤奋做事，谨慎为人，注意安全，字里行间，充满了父亲的牵挂与骄傲。信的末尾，徐辉祖笔锋一转，写道：

“……贞素吾妻，关山万里，北地苦寒，征战辛苦，为夫恨不能肋生双翼，飞至君侧，并肩执锐。然重任在身，各守其土，此亦为国尽忠之道。唯日夜祈告上苍，佑我贤妻，佑我大明将士，旗开得胜，早奏凯歌。家中一切安好，勿念。待卿班师之日，为夫当亲至卢沟桥迎迓，置酒高会，为卿解甲洗尘。纸短情长，伏惟珍重。辉祖手书。”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朴素的牵挂、坚定的支持和对重逢的期盼。家书抵万金，在这决战前夜，这封来自遥远南京的家书，仿佛一道温暖的港湾，暂时收纳了所有的铁血与刚硬，露出了其下柔软而坚韧的内里。

徐承志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滴在信纸上。徐承业也鼻子发酸，用力眨着眼睛。

常胜重新拿起酒杯，斟满，对着南方，轻轻举了举，然后缓缓洒在地上少许，低声吟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徐承志和徐承业也端起自己的汤碗，以汤代酒，跟着轻声和道：“……与子同仇！”

家与国，夫与妻，父与子，母与女，所有的情感与责任，在这一刻，在这简陋的饭桌旁，在这摇曳的烛光下，在这决战前夜的寂静里，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化作一股无声却磅礴的力量，注入每个人的心间。

常胜放下酒杯，看着脸上犹带泪痕却目光坚定的儿女，轻声道：“吃饭吧。吃完，回去好好休息。三日后，随为娘……出征。”

“是，娘。”姐弟二人齐声应道，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

窗外的北风，依旧呼啸，但正堂之内，那盆羊肉汤散发的热气，似乎更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