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余波与暗涌（2/2）

李景隆听着，脸上的戾气渐渐被一种阴冷的算计所取代。“好！就依此计！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赶在常胜抵达之前，将‘消息’送到大同我们的人手中！务必让那贱人一到军中，便寸步难行！我要让她知道，这大明的天，不是她一个罪奴能捅破的！”

恶毒的计议在觥筹交错与低声密谋中迅速成型，一张针对常胜的无形罗网，已从南京悄然撒出，罩向千里之外的北疆前线。

而与这两处充斥着权力算计的地方截然不同的，是皇宫西北角，那处被遗忘的污浊之地——浣衣局。

常胜的离开，并未给这里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改变。冰冷的河水依旧刺骨，堆积如山的衣物依旧散发着霉味，钱婆子的呵斥声依旧尖利。然而，一种无形的、微妙的变化，却在某些人的心中悄然发生。

丙字柒号房内，苏嬷嬷默默地坐在自己那潮湿的铺位上，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常胜留下的、那盏曾陪伴她们度过无数个秘密夜晚的破旧油灯。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刻板麻木的表情，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偶尔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混合着担忧与期冀的光芒。

她想起了马皇后当年的仁德，想起了常遇春昔日的豪迈，更想起了常胜在那无数个深夜里，于油灯下研读兵书、推演沙场的专注侧影。她知道，那孩子背负着什么，又将要去面对什么。

“嬷嬷……”云袖悄悄挨着她坐下，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常胜妹妹她……会平安吗？”

苏嬷嬷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那盏油灯握得更紧了些。许久，她才用那沙哑得如同破锣的声音，低低地说道：“这深宫……吃人。那沙场……更吃人。能不能活下来，看她自己的造化，也看……天意。”

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云袖：“不过，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老婆子我在这宫里熬了这么多年，总还有些用旧了、生锈了，但还没完全断了的‘线头’……”

云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与此同时，常胜女将军的传奇，已然如同这冬日的风雪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南京城的大街小巷。

茶楼酒肆，勾栏瓦舍，无处不在谈论着这个横空出世的奇女子。

“听说了吗？开平王的女儿，在校场上把徐小公爷都给打败了！陛下亲授了将军印！”

“我的天爷！女子为将！这可是千古奇闻啊！”

“奇闻？那是巾帼英雄！北边鞑子那么凶，朝廷的大老爷们都没办法，常小姐这是临危受命！是咱大明之福！”

“话是这么说，可一个女流之辈，真能带兵打仗？别是纸上谈兵，到头来害了前线将士的性命……”

“呸！你懂什么？常小姐那是得了开平王真传！文武双全！我看呐，这回北元鞑子要倒大霉了！”

赞誉与质疑，期待与看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在民间发酵、传播。常胜这个名字，不再仅仅是一个罪奴的代号，而是承载了无数平民百姓对于平定边患、重现安宁的朴素愿望，也触动了一些深闺女子对于打破桎梏的朦胧向往。

风雪依旧。

南京城仿佛恢复了往日的秩序，然而，那平静的水面之下，因常胜而起的暗涌，却已然汇聚成流，正以不同的方式，向着北方那座岌岌可危的边城，悄然蔓延。

所有人都在这场巨大的风波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怀揣着自己的目的。

而风暴的中心，那个背负着一切的身影，正迎着风雪，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注定要用血与火来书写答案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