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火照边关（下）（2/2）

常胜率领的袭营队伍在天亮后不久，便安然返回了朔方城。虽然人人带伤，疲惫不堪，但当他们押解着几名在夜袭中俘获的、颇有身份的北元军官（负责看守辎重的百夫长等），以及展示着从火场边缘抢出的、盖有北元军印的残缺文书和旗帜时，迎接他们的是全城军民更加狂热的欢呼与崇敬！

“常将军神威！”

“又打胜仗了！”

“烧光了鞑子的粮草！”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全城。街头巷尾，酒馆茶肆，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谈论着这场神奇的夜袭，谈论着常胜将军如何用兵如神，如同天降神兵般将不可一世的乌尔汗再度打得丢盔弃甲。

帅府之内，气氛则要冷静得多。

常胜已经换回了那身靛蓝将袍，洗净了脸上的烟尘，手臂上的擦伤也由李医官妥善处理包扎。她听着徐辉祖和王老将军汇报此次行动的详细战果与损失。

“……综上所述，此战，焚毁乌尔汗残部几乎所有粮草辎重，预估其损失远超饮马河之战缴获。俘获敌军百夫长两人，什长五人，缴获部分文书印信。我军……阵亡十九人，伤三十一人，多为轻伤。”徐辉祖汇报完毕，看向常胜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如此战果，代价可谓微乎其微。

王老将军亦是抚掌赞叹：“将军用兵，真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此战之后，乌尔汗已成丧家之犬，至少今年冬天，再也无力南窥了！”

常胜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太多得色，只是淡淡道：“乌尔汗已不足虑。然，打狗，还需看主人。我们接连重创乌尔汗，等同于狠狠打了扩廓帖木儿一记耳光。以扩廓之能，绝不会忍气吞声。”

她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向北方更深处，那片代表着北元王庭和扩廓主力的广阔区域。

“扩廓用兵，向来讲究谋定后动，不动则已，一动则如雷霆万钧。乌尔汗的冒进惨败，或许反而会让他更加谨慎，但下一次他再来时，必将准备得更加充分，攻势也必将更加猛烈。”

徐辉祖和王老将军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确实，击败一个先锋，与面对北元真正的擎天巨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那将军，我们下一步……”徐辉祖询问道。

常胜的目光从舆图上抬起，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扩廓是北元柱石，但其麾下，也并非铁板一块。乌尔汗新败，损兵折将，粮草尽失，惶惶如丧家之犬般逃回……你们说，扩廓会如何对待他？其他与乌尔汗有隙的北元将领，又会如何看他？”

徐辉祖眼神一亮：“将军的意思是……离间？”

“不错。”常胜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有时候，活着回去的败军之将，比战死沙场，更能搅动一池浑水。传令，将我们俘获的那几名北元军官，分开看押，好生‘照料’。尤其是那两名百夫长，让他们吃好喝好，然后……找个机会，‘不小心’让他们听到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王老将军好奇道。

常胜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比如，乌尔汗将军为了推卸战败之责，已然将辎重被焚、乃至饮马河之败的罪过，都归咎于其麾下某些将领‘守备不力’、‘通敌卖友’……再比如，我大明朝廷，对于阵前起义、戴罪立功的北元将士，向来是优渥有加，封官赏爵……”

她的话语轻柔，却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刺，直指人心最脆弱的猜忌与求生的欲望。

徐辉祖和王老将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叹服。这位女帅，不仅战场上用兵如神，在这无声的权谋战场上，手段亦是如此老辣！她这是要借乌尔汗这颗棋子，去搅动整个北元高层的浑水！

火照边关，不仅焚毁了敌人的粮草，更点燃了一场更为隐秘、却可能影响更为深远的心理与政治风暴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