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各为各的利益前程(1/2)

书房里弥漫着上等檀香沉静的气息,混合着老旧书卷和上好木料的味道。这里与外面花厅的柔和雅致截然不同,处处透着一种沉淀的、不容置喙的权威感。巨大的红木书案后,慕砚山靠坐在太师椅中,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光滑的桌面,目光平静地落在对面的段瑾洛脸上,也偶尔掠过安静坐在一旁、背脊挺直、努力维持镇定的段希辰。

慕琛则随意地靠在一排高高的书架旁,姿态闲散,目光在父亲、兄长、以及那个尚显青涩却已初露锋芒的侄子之间逡巡,嘴角噙着一丝惯有的、难以捉摸的浅笑,仿佛在欣赏一幕与他有关又无关的默剧。

“瑾洛,” 慕砚山缓缓开口,打破了书房内略显凝滞的空气,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清晰有力,“这些年,你做得比我想象的更好。段鸿轩把你教得很好。”

他提起段瑾洛的养父段鸿轩,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感激的意味。没有段鸿轩的悉心栽培和毫无保留的付出,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个能在商界叱咤风云、让他这个生父都不得不正视和……隐隐骄傲的儿子。

段瑾洛坐在客位的沙发上,身姿笔挺,面容冷峻。对于生父的“夸奖”,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淡道:“父亲过誉。是养父母待我恩重如山。” 他刻意强调了“养父母”,将生母也包含在内,是一种无声的提醒,也是划清某种界限。

慕砚山似乎并不在意他话里的疏离,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悠远,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平铺直叙、仿佛在讲述他人故事般的语气,缓缓道出了那段尘封的、关乎段瑾洛身世的往事。

故事并不新鲜,甚至有些老套,像上世纪某些文艺电影里的桥段。年轻的慕砚山,尚未发迹,偶遇了段瑾洛的母亲,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青春年少,情愫暗生,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然而,当慕砚山一步步踏入那深不见底、却又充满致命吸引力的权力场,当更广阔的前途和更“合适”的联姻选择(老领导的女儿)摆在面前时,那段建立在纯粹情感基础上的关系,就显得脆弱而“不合时宜”了。

“男人嘛,” 慕砚山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愧疚,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陈述,甚至带着点过来人的、近乎冷酷的理性,“在那个年纪,那个位置,最能权衡利弊。有些东西,在更重要的东西面前,不得不……做出选择。”

他选择了前途,选择了能让他走得更远、更稳的婚姻。与段瑾洛的母亲平静分手(或许并不那么平静),给予了一笔在当时看来颇为丰厚的“补偿”,然后转身投入了新的、符合他身份和野心的生活。

转折发生在分手之后。段瑾洛的母亲发现怀孕,且因身体原因无法终止妊娠。她找到了已另娶他人的慕砚山。孩子的到来是个意外,也是个麻烦。慕砚山彼时根基未稳,绝不能让这个“意外”影响他的仕途和新的家庭。于是,孩子出生后,他动用关系,找到了绝对可靠、且自身无子、人品能力俱佳的老友段鸿轩,将襁褓中的段瑾洛托付给他,请求他秘密抚养,视如己出。

至于段瑾洛的母亲,慕砚山后来也做了“妥善”安置,据说嫁给了一位条件不错的华侨,远赴海外,开始了新的生活,过得“还不错”。而慕砚山,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理(或许有愧疚,或许只是确保无后患),也一直通过隐秘渠道,给予过不少经济上的支持。

故事讲完,书房里一片寂静。没有狗血的纠缠,没有歇斯底里的控诉,只有成年人世界冰冷的权衡与取舍,以及时光流逝后,沉淀下来的、近乎漠然的平静。

“各为各的利益前程。谁说得清对错?” 慕砚山最后总结般说道,目光重新落在段瑾洛脸上,那里面有一种洞悉世情的淡漠,也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可能未察觉的疲惫。

段瑾洛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手背青筋微凸,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这段往事,他早已从养父那里知晓了大概,此刻亲耳从生父口中听到这近乎冷酷的“真相”,心头仍不可避免地泛起冰冷的波澜。不是怨恨,而是一种更深的、混合着荒谬与疏离的清醒。原来,他的出生,他的存在,在眼前这个男人最初的规划里,只是一个需要被“妥善处理”掉的“意外”和“麻烦”。所谓的父子血缘,在权力和前程面前,轻如鸿毛。

慕琛在一旁听着,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淡了些,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慵懒模样。这种故事,在这个圈子里不算稀奇。他只是有点好奇,他这位一向骄傲的哥哥,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慕砚山似乎并不期待段瑾洛的回应,也不打算继续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从进书房起就努力降低存在感、却依旧挺直脊梁坐在那里的段希辰身上。

少年的侧脸在书房柔和的灯光下,显露出清晰而优美的轮廓,眉眼间的神韵,尤其是那专注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紧抿的唇线……慕砚山的目光凝滞了一瞬,眼底深处,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似乎被轻轻触动了。

太像了。不是像段瑾洛,而是像极了年轻时的他自己。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那份隐藏在镇定下的聪敏与倔强,甚至某些细微的小动作……

慕砚山看着段希辰,看了很久。久到段希辰都有些不安,悄悄抬眼,正对上祖父那深邃难辨的目光,又连忙垂下眼帘,耳根微微发红。

终于,慕砚山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沉稳,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家族掌舵者的决断力。他没有再看段瑾洛,而是直接对着段希辰,语气温和,却重若千钧:

“希辰,” 他叫了孙子的名字,带着一种自然的、仿佛早已认定的亲近感,“你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段希辰抬起头,有些无措地看向父亲。段瑾洛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心中警铃大作。

慕砚山继续道,目光依旧落在段希辰脸上,话却是对段瑾洛说的:“瑾洛,你把孩子教得很好。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意味深长,“以希辰的资质和心性,仅仅在商界发展,或者按照普通世家子的路径培养,有些……可惜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书案上,那是一个准备做出重要决定和宣告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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