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灶神,在整顿职场(2/2)
“这是……什么新型病毒攻击吗?!” 年轻的程序员小王顶着黑眼圈,试图拔掉所有电器的插头,但无济于事,歌声和经声依旧。他惊恐地发现,连他那个最新款的、号称绝对安全的智能网关,指示灯都在随着《祭灶歌》的调子疯狂闪烁。
而真正的“王炸”,还在后面。
电磁炉、电陶炉、乃至某些高级智能锅的显示屏上,毫无征兆地,弹出了一个虚拟形象。那是一个q版的小老头头像,穿着古装,表情严肃,甚至有点吹胡子瞪眼。头像旁边,伴随着滋滋的电流杂音,响起一个带着浓厚方言口音(似乎是某中原官话)的电子合成音:
“火候太差!重炒!”
“油温高了!糊锅了!扣分!”
“此物不宜电磁加热,建议改用明火砂锅!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翻炒频率不足,食材受热不均,差评!”
“……”
正在深夜煮泡面的加班狗,被这突然弹出的“批注”吓得手一抖,调料包撒了一地。试图给孩子做营养早餐的妈妈,看着煎蛋锅里那个指指点点的老头虚影,铲子都拿不稳了。更有一位米其林餐厅出身、正在自家豪宅厨房试验新菜的大厨,被他那套价值百万的智能烹饪系统屏幕上不断弹出的“火候谬误”、“香料配伍不当,不及格”、“徒具其形,未得其魂”等批注,气得差点把锅扔出去。
全球乱了套。
社交媒体在十分钟内彻底爆炸。#我家电器成精了#、#祭灶歌恐怖循环#、#抽油烟机念经#、#电磁炉灶神在线骂人# 等词条以火箭速度窜上所有平台热搜榜首,后面都跟着一个血红的“爆”字。视频、音频、截图疯狂传播,全民陷入一种恐慌、荒谬、又有点莫名好笑的巨大混乱中。
技术专家们紧急会诊,认为是前所未有的全球性网络攻击或未知电磁现象,但所有防火墙形同虚设,所有杀毒软件哑火断电。断电?没用!那些被“附体”的电器,哪怕拔掉插头,靠着内置电池或者某种无法理解的能量,依旧在坚持播放、朗诵、批注!物理隔绝?除非把电器扔出家门,否则那声音似乎能穿透墙壁,直接在脑海里响起。
宗教界、神秘学研究者、民俗爱好者也被炸了出来,各种解读满天飞,但都指向一个古老的、似乎已被遗忘的名字——灶神。
恐慌在蔓延,但比恐慌蔓延更快的,是一种荒诞的“适应”和黑色幽默。段子手们狂欢,表情包铺天盖地。有人尝试跟电磁炉上的“灶神”对骂,有人录下自家抽油烟机朗诵《黄庭经》发到网上求配乐,更有甚者,开始研究《祭灶歌》的原始曲调,试图找出跑调的原因……
各国政府紧急成立联合应对小组,但面对这种完全超出现有科学认知、直接作用于基础民用电器层面的“现象”,所有常规手段苍白无力。有提议动用强力emp武器的,但立刻被否决——那会导致整个社会基础瘫痪。有建议请心理专家和神学家共同介入的,但远水难解近渴。
混乱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天里,全球厨房电器间歇性抽风,无数人神经衰弱,外卖订单暴增(但很快发现,送外卖的电动车导航也会突然播放《祭灶歌》),餐馆要么关门,要么被迫改用最原始的炭火、煤气罐(但很快发现,煤气灶打火时也会冒出那个q版老头虚影,点评“气阀开度不佳”)。
第四天,一股更强大的、源自人类集体无意识的恐慌和无力感,开始转化为一种明确的诉求。最初的零星声音,在网络上汇聚成流,又变成汹涌的浪潮。
“受够了!把这见鬼的智能电器都扔了!”
“我们需要正常的厨房!需要能控制的火!”
“传统灶台!对,用砖砌的,烧柴烧煤的那种!至少它不会半夜给你唱歌剧!”
“祭灶!必须恢复祭灶!灶王爷他老人家显灵了!这是警告!”
“香火!快,谁家有灶王爷画像?赶紧贴起来!糖瓜!麦芽糖!有什么上什么!稳住灶王爷!”
从东方到西方,从古老文明到现代都市,无数饱受折磨的灵魂发出了相似的呐喊。对未知“科技灵异”的恐惧,压倒了对现代便利的依赖。人们开始疯狂搜寻古老的灶台建造图纸,囤积柴火煤炭(导致相关价格飙升),印刷店里的灶神画像被抢购一空,几乎绝迹的麦芽糖、关东糖作坊电话被打爆。社区里,老年人被奉为座上宾,请教如何砌灶、如何祭拜。网络上,如何制作传统灶台、祭灶的正确流程成为最热门教程。
短短一周,风云突变。曾经被视为落后、污染、麻烦象征的传统灶台和祭灶习俗,以一种荒谬绝伦却又势不可挡的方式,强势回归。无数家庭在院子角落、阳台甚至客厅(不顾物业警告)匆匆砌起了简易灶台。每当炊烟升起(哪怕伴随着咳嗽和邻居投诉),总能听到主人家虔诚地念叨几句,往灶眼里塞块糖,或贴张粗劣打印的灶王爷像。
夜晚,电器们的“传统震撼”演示依旧会随机发生,但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只要自家有了烟火气的灶台,进行了哪怕最简单的祭拜,那些诡异现象的频率和强度就会显着降低,甚至暂时消失。这无疑“证实”了灶神的存在和“喜好”。
于是,香火,爆炸了。
不是一根两根的线香,而是真正的、带着人间烟火气、食物香气、以及那份被“吓”出来的、无比“虔诚”的信仰之力,化作肉眼可见(至少在杜台眼里)的淡金色光点,从亿万厨房升起,袅袅婷婷,直上天穹。那光点之密集,之耀眼,几乎要连成一片光海,将人间的夜空都映亮了几分。
天庭,集议堂早已散去。杜台没有立刻回去。他被单独留了一下,倒不是惩罚,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注视。然后他被允许返回自己的“神龛”——其实就是筒子楼那面布满油污的公共厨房墙壁里,一个极其狭小、依附于老旧烟道的空间。
此刻,杜台蜷缩在自己的小空间里,怀中紧紧抱着的,不再是那本起毛的蓝皮簿子,而是一本……一本几乎要闪耀出实质金光的、厚重无比的簇新功德簿!簿子自动翻页,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疯狂滚动、刷新,每一个数字都在跳动增长,那代表香火信仰的光点汇入簿子时,甚至发出细微的、悦耳的“叮咚”声,像金币落袋。
他的补丁袍似乎被那金光浸润,显得没那么寒酸了。脸上皱巴巴的苦相还在,但眉宇间那股绝望的晦气,被一种巨大的、晕乎乎的、不知所措的惶恐取代。香火太多了,多到他的神躯本源都在微微发胀,发出满足又有些负担过重的呻吟。他听到人间传来无数念诵他名号(虽然有些念错)、祈求他“收了神通”、“保佑厨房安宁”的声音,那声音汇成洪流,冲击着他的感知。
“这……这这这……” 杜台舌头打结,看着怀里这烫手山芋般的功德簿,感受着几乎要将他这小小神躯撑爆的信仰之力,完全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只有无边无际的慌乱和后怕。
玩大了。这次真的玩太大了。
玉帝那句“传统震撼”,威力远超他这小小灶神最荒诞的想象。这泼天的富贵(香火)背后,是彻底扰乱了人间秩序,是把凡人对神只那点残存的敬畏,用最粗暴、最惊悚的方式炸了出来。这能长久吗?凡人的恐惧和无奈驱动的“虔诚”,和发自内心的敬畏是一回事吗?等他们缓过劲,砌好了新式防“灵异”电器,或者天庭科技司那帮家伙研究出“反灶神病毒防火墙”,自己会不会立刻从“显灵灶王爷”变回“过时故障代码”,甚至……因为引发大规模人间恐慌而被追责?
一想到可能的后果,杜台就觉得怀里这金灿灿的功德簿,比最沉重的山岳还要压人。
他坐立不安,在自己的小空间里飘来荡去。终于,他猛地停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要把这功德簿,这恐怖的“业绩”,这烫手的山芋,连同自己那份快要被撑爆的惶恐,一起端上去。
他要去面圣,不是去述职,是去……请罪?或者说,是去求个解脱。
再次来到南天门,把守的天兵还是那两位。这一次,他们看到杜台,尤其是杜台怀里那本简直能闪瞎神眼的功德簿时,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换上了近乎谄媚的惊讶和敬畏,腰都不自觉地弯了几分,检查流程快得像一阵风。
杜台没心思理会这些,捧着簿子,步履飘忽(这次是撑的)地再次走向灵霄宝殿。这一次,他没去偏殿集议堂,而是鼓起毕生勇气,请求直接觐见。
许是那功德簿的光芒太过煊赫,通报没多久,他竟然真的被引到了灵霄宝殿的正殿之外。虽只是在殿门外廊下等候,但已是莫大“殊荣”。
殿内,似乎正在议事。隐约能听到千里眼、顺风耳在汇报人间最新动态,什么“香火总量同比暴涨万倍”、“传统灶台建造率激增”、“民间恐慌情绪渐次平复,转为功能性崇拜”云云。也有其他神只的声音,有的感慨,有的疑惑,有的似乎还在争论此法是否“合规”。
杜台捧着簿子,听着里面的议论,手心里的汗(如果他有的话)都快把功德簿的金边浸湿了。
终于,里面安静下来。一个温和而恢弘的声音传出:“宣,灶神杜台,进殿。”
杜台深吸一口气,迈过高高的门槛。殿内广阔无垠,祥云铺地,诸神罗列,气象万千。玉帝端坐于至高御座,身影在无尽光明中依然朦胧,但那种掌控一切的天道威严,比在偏殿时强盛了何止千万倍。
杜台不敢抬头,走到御阶之下,噗通一声(其实没声音,但他感觉是)就拜伏下去,将那本光芒万丈的功德簿高高举过头顶,声音发颤:
“臣……臣杜台,叩见陛下!”
玉帝的声音从上空落下,平淡依旧,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玩味?
“杜台,怀中何物,光芒如此之盛?”
“回……回陛下,是……是人间供奉的香火功德簿……” 杜台的声音越来越小。
“哦?看来‘传统震撼’,颇有成效。” 玉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爱卿如今,香火鼎盛,功德圆满,可谓劳苦功高。”
“臣不敢!臣万死!” 杜台猛地一哆嗦,差点把功德簿丢出去,“此次……此次人间动荡,皆因臣……臣无能,未能妥善引导,致使陛下动用……动用天道敕令,惊扰凡尘,臣……臣罪该万死!此等香火,来得迅猛,根基虚浮,恐非长久之道,且……且臣才疏学浅,德不配位,实在……实在不堪承受如此重任啊陛下!”
他一口气说完,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待着最终的裁决。是褒奖?是贬斥?还是直接打落神坛,回炉重造?
殿内一片寂静。诸神的目光(他能感觉到)都落在他和那本过分耀眼的功德簿上。
良久,玉帝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似乎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又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德不配位?不堪重任?”
杜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罢了。” 玉帝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意兴阑珊,甚至……有点像是在处理一件早已看腻的、程式化的麻烦事,“你既觉不堪此任,又立下此等……奇功,天庭亦非不近情理。”
杜台耳朵竖了起来。
“如今三界秩序,与往昔大不相同。凡人依赖之物,亦非仅有灶火。” 玉帝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查阅什么无形的名册,“天庭新设‘万界联通与讯息流转司’,正缺些熟悉下界情状、又需安稳职位的神员……”
杜台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合着狂喜和茫然的光芒。
只听玉帝那宏大淡漠的声音,为他,也为这持续了数日的、荒诞绝伦的“传统震撼”事件,盖上了最终的印鉴:
“即日起,灶神杜台,调任‘万界联通与讯息流转司’,专司……嗯,下界‘无线信风’(wi-fi)信号之稳定与流转巡察。赐闲职,享香火余荫,无具体kpi考核。望尔好自为之,勿再生事。”
“臣……臣……” 杜台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连叩首(虚的),“臣领旨!谢陛下隆恩!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几乎是飘着退出灵霄宝殿的,怀里那本沉甸甸、金闪闪的功德簿不知何时已被收走(大概是充公了),但他浑不在意。wi-fi信号巡察?闲职?无kpi?这简直是……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天堂!
他晕乎乎地飘离天庭,向下界而去。路过南天门时,那两个天兵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了,敬畏中带着浓浓的羡慕嫉妒。
人间,又是一天清晨。
幸福里筒子楼的公共厨房,老王头正小心翼翼地在刚刚砌好的简易砖灶旁,贴上一张崭新的、印刷精美的灶王爷画像,嘴里念念有词:“灶王爷保佑,新灶旺旺,全家安康,可千万别再让那些铁疙瘩半夜鬼叫了……” 旁边,几个邻居也煞有介事地跟着点头,往灶眼里放糖块。
杜台(或许该称他前灶神,现wi-fi信号巡察使杜台?)的虚影,悄无声息地飘过厨房窗口。他看了一眼那袅袅升起的、带着糖味的青烟,看了一眼那些无比“虔诚”的面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那里似乎多了一点微弱的、代表新职务权限的、如同信号波纹般的流光。
他咧了咧嘴,想笑,又觉得有点荒诞,最终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信号……嗯,这家的wi-fi,好像有点卡?波动率千分之三点二?算了,闲职,无kpi,不影响刷视频就行……”
他摇摇头,身影彻底淡化,融入了城市上空那无处不在、却又无人可见的电磁波与数据流的海洋之中,开始了他梦寐以求的、悠闲的、永不担心kpi达不成的“巡察”生涯。
而人间的厨房里,抽油烟机偶尔还是会低吟一段《黄庭经》,电磁炉上的q版老头虚影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出现的频率大大降低,且表情似乎……安详了不少?
新的平衡,以一种无比古怪的方式,建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