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借阴寿,阎王殿里充会员(2/2)

数字没变。明明白白,一个亿。

血液猛地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地窖!纸人!金元宝!借阴寿!所有的碎片轰然拼凑在一起,撞得我头晕目眩。这不是幻觉!是真的!它们给了我一个亿?!

狂喜,一种近乎癫狂的、令人窒息的狂喜,瞬间淹没了那残存的恐惧。一个亿!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花不完!什么债务,什么穷困,什么狗屁工作,全都滚蛋!我要买豪宅,买跑车,周游世界,醉生梦死……

我跌跌撞撞地冲下楼,跑到最近的atm机,插卡,查询余额。那串长长的、梦寐以求的数字,冰冷而真实地显示在屏幕上。我试着取了一万块,机器哗哗地吐出了崭新的钞票。摸着那实实在在的纸币,我的心落回肚子里一点,随即又被更大的狂喜和一种虚浮的膨胀感填满。

是真的。我真的成了一个亿万富翁!

回到出租屋,我瘫在床上,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怎么挥霍这一大笔天上掉下来的巨款。先换地方住,这狗窝一刻也不能待了。对,明天就去看看那个顶级的江景大平层……还有车……

就在我思绪飘到云端的时候,手机又“叮咚”响了一声。

不是银行app。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没有任何署名。

我带着亿万富翁的慵懒和惬意,点开了它。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字体是刺眼的血红色:

“阴间银行温馨提示:您借的阴寿已到账,按人间利率换算,需偿还阳寿:壹佰零捌年。”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灰色,却像针一样扎进我眼里:“您的当前阳寿余额:41年(预估)。”

短短两行字,像两把冰锥,狠狠凿穿了我所有的狂喜和幻想,把我从云端直接踹进了无底冰窟。

借阴寿……108年……阳寿余额41年……

我今年二十七。就算活到预估的六十八岁,我也只有四十一年好活。可我“借”了,需要还一百零八年。

我还不起。

不仅还不起,我还倒欠了六十七年。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瞬间冰凉。手机从我僵直的手指间滑落,“啪”地摔在地上。屏幕暗了下去,但那两行血红色的字,却仿佛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烧在我的脑子里。

跑!

必须跑!离开这里!跑到它们找不到的地方!

极致的恐惧压倒了贪念,求生的本能支配了一切。我像弹簧一样蹦起来,疯了一样把刚取出来的一万块钱塞进背包,身份证、银行卡(虽然知道可能没用了),胡乱抓了几件衣服。什么豪宅跑车,全都成了催命符。我现在只想活命!

深夜的机场,灯火通明,人流却比白天稀少了许多。我买了最快一班飞往西南边陲的机票,目的地是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小城。安检时,工作人员多看了我几眼,大概是我脸色惨白、眼神涣散、浑身控制不住发抖的样子太可疑。但我顺利通过了。

候机厅的冷气开得很足,我裹紧单薄的外套,缩在最角落的座位上,警惕地观察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广播里航班信息柔和地播报着,一切看起来正常而有序。可我总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那些纸人的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登机还有半小时。我稍微松了口气,也许……也许能逃掉?它们再厉害,总不能追到飞机上吧?

我去洗手间,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窝深陷、狼狈不堪的男人。这是我吗?那个几个小时前还在幻想亿万富翁生活的我?

扯了张纸巾擦脸,我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推开隔间门的那一刻,我全身的汗毛倒竖起来。

洗手间里没有别人。但在我刚才使用的那个洗手池的镜子上,有人用雾气,或者别的什么,留下了几行清晰的字迹,水珠正顺着笔画缓缓下滑:

“尊敬的vip客户,检测到您有异常出行意向。”

“阴间银行友情提示:阳寿债务无法以空间距离豁免。”

“为帮助您缓解还款压力,现推出‘分期还阴寿’优惠方案。”

“首付:三十年阳寿。”

“即可享受后续七十八年分期偿还,免收手续费,阎君亲证,童叟无欺。”

“考虑一下?”

字迹工整,甚至带着点飘逸,内容却恐怖到令人骨髓发寒。

它们知道!它们一直知道我在哪里,要干什么!

我怪叫一声,猛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凉的瓷砖墙上。惊恐万状地四下张望,洗手间里空空荡荡,只有排风扇低微的嗡鸣,和滴水龙头规律而瘆人的“滴答”声。

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我拉开门,冲了出去,朝着登机口的方向发足狂奔。候机厅的光线似乎都扭曲了一下,周围的人影晃动,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有一个念头:上飞机!

登机口就在前面,已经开始排队了。我挤过人群,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里紧紧攥着登机牌和身份证,指尖掐得发白。

终于轮到我。我把证件递过去,低着头,不敢看工作人员的脸。

“先生,请抬头核对一下信息。”工作人员的声音很温和。

我僵硬地抬起头。

站在柜台后面的,根本不是穿着航空公司制服的工作人员。

那是一个纸人。

花花绿绿的纸壳子,涂着两团鲜艳得过分的腮红,描着死气沉沉的黑眼仁,嘴角向上弯起,咧成一个标准而恐怖的“微笑”。它身上套着一件不甚合体的、纸糊的仿制制服,头上还歪戴着一顶纸帽子。

它用那僵硬的、没有生命的手,接过了我的登机牌和身份证。黑纸剪成的眼仁,直勾勾地对上了我的眼睛。

然后,那个熟悉的、尖细平板的、非人的声音,从它那张纸嘴里“吐”了出来,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摩擦的“热情”:

“先生,您要办理的航班,暂时无法起飞哦。”

它顿了顿,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大了些,几乎咧到耳根。

“不如,我们先来聊聊……”

“分期还阴寿的事儿?”

“首付三十年阳寿,很划算的。”

我的视野开始天旋地转,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吞没了登机口的灯光、嘈杂的人声、还有眼前那张与我酷似的、咧着诡异笑容的纸脸。

最后一刻,我只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短促气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