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伤痕(2/2)
他伸出一个手指,在尤长贵面前晃了晃,狮子大开口:“一千块!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只要你拿出一千块,老子立马就跟她去办离婚,绝不再找你们麻烦!”
一千块!在这个普通工人月工资不过几十块的年代,这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尤长贵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更加苍白:“一……一千块?我……我哪来那么多钱?店和钱都留给田红星了,我现在……”
“我管你哪来的钱!”赖福贵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去偷!去抢!去借!那是你的事!没钱?没钱你就别想安生!还有!”他指了指缩在角落里的赖天赐,“天赐是我赖家的种,以后你得按月给抚养费!直到他十八岁!具体多少,咱们再算!”
这番赤裸裸的勒索和算计,让尤长贵浑身发冷。他知道,赖福贵这是彻底想通了,媳妇反正留不住,不如趁机狠狠敲他一笔,弥补“损失”。
而站在角落里的赖天赐,听着父亲将自己像货物一样标价,听着那些冰冷的数字和交易,他瘦小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被迫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床上那个曾经是他母亲的女人。刘彩凤也正看向他,眼神复杂,有愧疚,有闪躲,也有一丝麻木。
母子俩的目光在空中短暂接触,赖天赐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一种混杂着被抛弃的怨恨、巨大的羞耻和难以言喻的悲伤,几乎要将他瘦弱的胸膛撑破。奶奶带他来,是为了让他记住母亲的“不要脸”,可他记住的,却是父亲将他作为筹码的冷酷,和这个冰冷绝望的、属于成年人的肮脏世界。
尤长贵看着咄咄逼人的赖家人,又看了看床上哭泣的刘彩凤和瘦弱的女儿,再想到田红星那死也不离婚的决绝,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感将他紧紧包裹。他瘫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
“……钱……我想办法……抚养费……我也给……”他声音嘶哑,带着认命般的妥协,“只要……只要你们以后别再来闹……”
得到了初步的“承诺”,赖家人仿佛完成了一桩生意,骂骂咧咧、又带着一丝得逞的满意离开了。赖母临走前,还用力拽了一把呆立原地的赖天赐,恶狠狠地低声说:“看见没?你娘就是个赔钱货!以后就当没这个人!”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刘彩凤低低的啜泣和婴儿细弱的哭声。尤长贵维持着捂脸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失败的雕塑。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赖天赐留下的、那个年仅十一岁男孩无法承受的、冰冷而绝望的伤痕。这笔用屈辱和金钱堆砌的交易,暂时买来了一丝喘息之机,却也将在所有相关人的心上,刻下更深、更难以愈合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