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临界(1/2)
八月三十一号,夏天最后的热浪席卷花城县。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桐花巷的梧桐树叶耷拉着,连知了都懒得叫唤。
这一天,王勇要离家去学校报到了。
王兴天没亮就起来了,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蹲在葡萄架下抽烟。烟灰缸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烟蒂。钱来娣起得更早,在厨房里烙完最后几张饼,又煮了二十个鸡蛋,用纱布包好,塞进儿子的行李袋。
“妈,太多了。”王勇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
“不多。”钱来娣没回头,“分给室友,跟同学处好关系。”
王勇鼻子一酸。他知道母亲这些年就是这样,话不多,但事都做在实处。父亲爱说漂亮话,可真正撑起这个家的,是母亲这双粗糙的手。
行李收拾好了,一个帆布包,一个网兜,还有母亲用碎布缝的书包——能装书,也能装干粮。王勇背起来试了试,不重,但心里沉甸甸的。
“爸,妈,我走了。”他站在堂屋里,声音有些发紧。
王兴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爸送你……”
“不用,我自己能行。”王勇摇头,“学校不远,我认得路。”
钱来娣走过来,递给儿子一个布包:“里面是二十块钱,省着点花。要买什么学习用的,别舍不得。”
“妈……”王勇接过钱,手在抖。
“去吧。”钱来娣拍了拍儿子的肩,“好好读书。家里的事……别想太多。”
王勇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王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挤出一句:“听老师的话……”
少年转身走出院门。巷子里还很安静,只有李柄荣豆腐坊的灯光亮着。他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站在门口,父亲蹲在院子里,两个人都没动,像两尊雕像。
天边泛起鱼肚白。王勇深吸一口气,大步朝巷口走去。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得学着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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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安邦在派出所开完早会,特意绕道去了纺织厂那条近路。
老陈已经带着两个工人开始清理了。桥洞下的废砖头、烂木板被搬开,墙角的杂草割掉,视野开阔了不少。
“安警官,你看这样行不?”老陈擦着汗问。
安邦仔细检查了一遍,点点头:“辛苦了。晚上我弄几个临时灯泡过来,挂在桥洞两头。”
“那敢情好。”老陈说着,压低声音,“安警官,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安邦没直接回答,反问:“厂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陌生人进出,或者……有人打听女工的情况?”
老陈想了想:“你这么一说,倒是……上星期有个男的来打听过中班的排班。说是亲戚家孩子想进厂,问什么时候招工。我当时也没多想……”
“长什么样?”
“三十多岁,个子挺高,穿得……挺体面。”老陈努力回忆,“对了,抽烟,带过滤嘴的那种。”
安邦眼神一凛。带过滤嘴的烟,墙根处的烟蒂。线索串起来了。
“如果再见到,马上给我打电话。”安邦掏出笔,写下自己的传呼号,“任何时间,随时打。”
“明白。”老陈郑重点头。
离开纺织厂,安邦去了趟五金店。高大民正在修一辆摩托车,看见他,放下扳手:“安邦,稀客啊。要买什么?”
“想买几个灯泡,带灯座和电线的那种。”安邦说,“还要个长点的插线板。”
高大民麻利地找出来:“怎么,家里灯坏了?”
“不是。”安邦顿了顿,“纺织厂那边有条路,晚上太暗,想弄几个临时照明。”
高大民“哦”了一声,没多问,埋头算账:“灯泡五毛一个,灯座一块,电线按米算……总共八块五。插线板算我送你的。”
“这怎么行……”安邦要掏钱。
“拿着。”高大民把东西塞给他,“街里街坊的,客气什么。再说,你这是做好事。”
安邦没再推辞:“谢谢高叔。”
“对了,”高大民想起什么,“你国庆结婚,新房收拾得怎么样了?缺什么家具,跟我说,我认识木工,能便宜。”
“差不多了。”安邦笑笑,“就等日子了。”
“那就好。”高大民拍拍他的肩,“金妮是个好姑娘,你们好好过。”
离开五金店,安邦提着东西往家走。路上经过邮局,他进去给老家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妹妹安欣。
“哥!”安欣的声音清脆,“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奶奶这几天精神可好了,听说你要结婚,天天念叨着要去看新娘子。”
安邦心里一暖:“你跟奶奶说,等国庆,我回去接她。”
“还有伯父伯母,”安欣接着说,“伯母把咱家那头猪喂得可肥了,说一定要带到花城去。我说路上不好带,她还不听。”
“别让伯母麻烦了。”安邦说,“你们人能来就行。”
“那可不行,”安欣笑,“伯母说了,这是她侄儿的大事,必须隆重。对了哥,你给我寄张嫂子的照片呗?我还没见过呢。”
“好,回头寄给你。”
又聊了几句家常,挂断电话。安邦站在邮局门口,看着街上熙攘的人流。他想起小时候,伯母总把最好的那块肉夹给他,说“安邦长身体,多吃点”。伯父农闲时去镇上打零工,挣的钱先给他和妹妹交学费。妹妹安欣懂事,中专毕业后就回县小学教书,说“哥在部队保家卫国,我在家照顾奶奶和伯父伯母”。
现在他回来了,成了家,也要有自己的家了。他要让蔡金妮过上安稳日子,也要让老家的亲人放心。
这是责任,也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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