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等待(2/2)

“别急,”高大民安慰妻子,“慧慧分数高,报的学校好,通知书肯定晚。”

话是这么说,但王小满还是坐不住。下午她偷偷去了趟邮局,问工作人员:“同志,哈省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开始寄了吗?”

“开始了,昨天就有一批。”工作人员说,“您别急,按批次来的。”

王小满道了谢,心事重重地回家。路上碰见钱来娣,两人打了个照面。钱来娣问:“慧慧的通知书还没到?”

“没呢。”王小满叹气,“这孩子填的志愿太高,我这心里……”

“慧慧成绩好,肯定没问题。”钱来娣难得地安慰人,“倒是王勇那个师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两个母亲站在巷口,看着邮递员来的方向,眼里是同样的期盼和焦虑。

七月八号,王勇的通知书到了。

同样是红色的信封,省师范学院的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王兴接过通知书时,手抖得比朱大顺还厉害。他拆开信封,看了又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通知书递给儿子:“小勇,你的。”

王勇接过,看了一眼,点点头:“嗯,中文系。”

“好,好。”王兴连声说,眼圈红了。他转头看钱来娣,妻子站在面馆门口,远远地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亮亮的。

晚上,王兴做了一桌好菜,还开了一瓶存了好久的汾酒。王美抱着芽芽回来了,奚青柏也从厂里赶回来。一家人难得地坐在一起吃饭。

“小勇,以后就是大学生了。”奚青柏给王勇倒了一杯汽水,“来,姐夫敬你一杯。”

王勇接过杯子:“谢谢姐夫。”

“姐也敬你。”王美抱着女儿,眼里有泪光,“咱们家小勇,长大了。”

王勇看着姐姐,又看看父母。父亲喝得满脸通红,话特别多;母亲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不停地给他夹菜。这个家,好像又有了温度。

“爸,妈,”王勇端起杯子,“我会好好学的。等我毕业了,当个好老师,挣钱孝顺你们。”

王兴的眼泪掉下来了。钱来娣别过脸去,肩膀微微颤抖。

王美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这个家经历了太多,伤痕还在,但至少,现在有了愈合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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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二号,高慧的通知书终于到了。

那天特别热,柏油路面被晒得发软。高大民在摩托车行修车,汗如雨下。王小满在里屋整理高慧的行李,心不在焉。

下午两点,巷口传来小周兴奋的喊声:“高慧!哈省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重点大学!”

高大民扔下扳手就冲出去。王小满也跑出来,鞋子都穿反了。

小周递过一个深蓝色的特快专递信封,上面印着省理工大学的校徽和“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高大民接过信封,手抖得厉害,拆了好几次才拆开。

里面是一张精美的录取通知书,深蓝色底,烫金字:

“高慧同学:经省招生委员会批准,你已被我校机械工程学院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专业录取。请于1990年9月1日至2日凭本通知书来校报到。”

下面是校长的签名和学校的大红印章。

“慧慧!慧慧!”高大民朝屋里喊,声音都劈了。

高慧正在看书,听见喊声走出来。看见父亲手里的通知书,她笑了笑:“到了?”

“到了!到了!”高大民把通知书递给她,然后一把抱住女儿,“我闺女!重点大学!”

王小满也扑过来,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消息很快传遍了桐花巷。街坊们都涌到摩托车行道贺。高大民把早就准备好的鞭炮拿出来,噼里啪啦放了一地红纸屑。

“大民,今晚得摆酒!”朱大顺喊。

“摆!必须摆!”高大民满脸红光,“我请客!大家都来!”

晚上,摩托车行门口摆了三桌。高大民从饭店订了菜,王小满把家里存的好酒都拿出来了。巷子里老老少少都来了,热热闹闹像过年。

高慧被围在中间,这个叔叔敬一杯,那个阿姨夸一句。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脸都红了。

王勇和朱瑞也来了。三个即将上大学的孩子坐在一起,王勇说:“以后咱们都在省城,常联系。”

“嗯。”高慧点头,“你们学校离我们学校远吗?”

“不远,公交车四五站。”王勇说。

朱瑞挠挠头:“我们农大在郊区,得坐一个多小时车。”

“那也没事,周末可以聚。”高慧举起汽水瓶,“来,为咱们的大学生活,干杯!”

“干杯!”

三个年轻人的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灯光下,他们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夜深了,酒席散去。高大民和王小满收拾着残局,脸上还挂着笑。

“慧慧睡了?”高大民问。

“睡了,抱着通知书睡的。”王小满笑着说,“这孩子,嘴上说不紧张,其实比谁都紧张。”

“是啊。”高大民看着女儿房间的窗户,“一转眼,都要上大学了。还记得她刚出生时,才这么点大。”他比划着。

王小满靠在他肩上:“时间过得真快。”

两人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繁星。夏夜的风吹过来,带着饭菜的余香和淡淡的硝烟味。

这个夏天,因为三封录取通知书,变得格外难忘。

而在李家,胡秀英把那封胡成英的信又看了一遍。她拿出纸笔,开始回信:

“弟,信和山货都收到了,很高兴。家里一切都好,春仙上小学了,定豪初中了,锦荣的山货店生意不错,柄荣的豆腐坊也扩大了。等这阵忙完了,带孩子们来住几天,姐想你们了……”

写到这里,老人停下笔,擦了擦眼角。

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在信纸上,也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

这个夏天,有离别,有团聚,有期盼,也有牵挂。

但生活,就是这样。一代人长大,一代人老去,一代人又出生。像桐花巷口那棵老槐树,年年春天发新芽,年年秋天落叶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