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山雨欲来(1/2)

初夏的燥热还未完全占据花城县,一股更令人心悸的寒流,却悄然席卷了桐花巷,尤其是那些与县纺织厂命运息息相关的家庭。县里要招商引资,引入外资改造效益连年下滑的纺织厂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不是希望的浪花,而是恐慌的涟漪。

这消息起初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语焉不详。但没过几天,就登上了县里广播站的新闻摘要,虽然措辞谨慎,强调是“探索改革新路径”、“盘活国有资产”、“谋求新发展”,可“外资”、“合作”、“结构调整”这些字眼,落在经历过隔壁县木器厂被外资收购后大批工人下岗、连退休工人都领不到工资那段动荡的街坊耳中,无异于一道道惊雷。

恐慌如同无声的瘟疫,在桐花巷蔓延开来。

王美:二十四岁的十字路口

王美坐在缝纫班的教室里,手里的划粉在布料上描着线,心思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老师讲解新款衬衫领口制作技巧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二十四,马上二十五了……”这个念头像魔咒一样箍着她的脑袋。自从和范建国那场闹剧般的恋情结束后,她就憋着一股劲,要活出个样子来,不能再让父母操心,更不能让街坊看扁。这几个月在缝纫班,她找到了久违的自信和乐趣,和蔡金妮一起设计售卖的小包也初见成效,让她看到了一丝凭借手艺独立生活的曙光。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她在纺织厂那份虽然辛苦但稳定的工资之上。那是她的底气,是她尝试新生活的退路。如果……如果厂子真的被外资接手,像隔壁县木器厂那样大规模裁员呢?

她不敢想下去。二十四岁,在桐花巷已经不算年轻姑娘了。没了工厂的工作,她算什么?一个待业在家的老姑娘?靠着在缝纫班学的这点皮毛,和蔡金妮那并不稳定的小摊子,能养活自己吗?能抵挡住那些更加汹涌的闲言碎语吗?

一股巨大的茫然和恐惧攫住了她。她描线的笔顿住了,在浅色的布料上留下一个突兀的墨点,像她此刻心情的污渍。她抬起头,看着教室里其他大多比她年长、或许更有家庭倚仗的工友们,第一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出路在哪里?她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布料,指节泛白。

蔡金妮:决不伸手的倔强

蔡金妮的服装摊位前,午后客流稀疏。她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无意识地整理着挂架上几件衬衫的褶皱,眉头微蹙。

纺织厂的消息她也听说了。虽然她因为身体原因和之前的流言蜚语,在厂里一直处于边缘位置,但那份工作终究是个保障。更重要的是,这份工作是她经济独立的象征。

刘峥姐姐那次刻薄的挑刺,像一根刺,一直扎在她心里——“以后还不是要靠我弟弟养着?”这句话她从未对刘峥提起,却成了她心底最敏感、最不能触碰的禁区。

她爱刘峥,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正因如此,她更不能容忍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尤其是经济上的负担。她可以接受两个人一起奋斗,但绝不能是单方面的依附。

“要是没了工人这层身份,我还能干啥?”她问自己。摆这个服装摊,是因为有厂里那份工资托底,她才敢尝试。如果连这份底都没了,全靠这个摊位,能行吗?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她这点小本生意,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难道真要像刘峥姐姐说的那样,以后事事向刘峥伸手?不,绝对不行!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屈辱。她蔡金妮不是那种人。她必须想办法,必须在可能到来的风暴前,找到更稳固的立足点。她看着摊位上那些她和王美一起设计的小包,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也许,这条路得走得更远、更专业些?她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进货渠道、款式设计、甚至是……能不能自己也试着做点简单的衣服来卖?

刘大强:顶梁柱的焦虑

刘大强在纺织厂的机修车间里,对着一台出了故障的织布机,手里的扳手半天没动一下。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纠缠不清的麻线。

妻子齐小芳怀孕还不到三个月,妊娠反应刚刚缓和些,脸上好不容易有了点红润。母亲张寡妇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如从前,接点零星的缝补活儿补贴家用已是勉强。他这个家,现在全指望着他在厂里的这份工资。

如果厂子真不行了,外资进来要大换血,他这种没什么文化、只有一把力气和修理手艺的工人,肯定是第一批被“优化”的对象。到时候,他拿什么养家?靠怀孕的妻子?还是靠年迈的母亲?

一想到齐小芳可能要挺着大肚子为生计发愁,想到母亲晚年还要为自己操心劳累,刘大强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他悔恨自己当初在厂里没能更上进些,多学点技术;也焦虑自己除了修机器,好像再没有别的谋生本事。去南方打工?且不说那边情况如何,小芳怀着孕,他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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