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穹煌惊鸿(2/2)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凝固的空气里。不是争辩,不是祈求认可,而是最直接、最赤裸的战书。

是潜龙在渊积蓄了所有力量后,对九天骄阳发出的挑战宣言。

游风脸上的讥笑瞬间凝固,化作一丝愕然与惊疑。

他没想到,这个在他印象中似乎只会隐忍的碧落峰小子,竟敢如此直接,如此强硬地对白师兄说出这样的话。

白子皓那始终淡漠如冰的完美侧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如同平静的冰面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终于真正地,第一次将目光,完整地投注到欧阳墨殇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漠视,而是一种带着审视和评估,以及一丝被蝼蚁挑衅了威严的冰冷不悦。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绷时刻——

吱呀。

庭院那扇紧闭的竹扉,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内轻轻拉开了。

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少女穿着一身浅碧色的流云裙,裙裾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乌黑如瀑的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颊边,衬得肌肤胜雪,吹弹可破。

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仙子,尤其是一双杏眼,清澈明亮,如同山间最纯净的泉水,此刻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无奈与倦怠。

南宫柔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门口那抹刺眼的白色身影上。

看到白子皓那身标志性的白袍和那张万年不变的淡漠俊脸,她小巧的鼻子下意识地皱了皱,红润的唇瓣微微撅起,那无奈与不情愿几乎要溢满整张小脸。

又是他!每次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奉师命来“照拂”自己,烦死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认命般地开口敷衍时,眼角的余光,仿佛被某种磁石吸引,猛地捕捉到了白子皓侧后方,那抹几乎与庭院阴影融为一体的玄色。

那身熟悉的,深沉如夜的玄衣。

那个挺拔如孤峰的身影。

那张无数次在她梦中浮现的、清冷如玉又带着一丝少年锐气的脸庞。

南宫柔整个人瞬间僵住了,那双清澈的杏眼猛地睁大,瞳孔深处如同投入了星辰,爆发出极致的惊喜光芒。

所有的无奈和倦怠,瞬间被这巨大的冲击扫荡一空,只剩下纯粹的、无法抑制的狂喜。

欧——阳——墨——殇!她几乎是尖叫着喊出了这个名字,声音因为过度的惊喜而微微发颤,清脆得如同珠玉落盘,瞬间打破了庭院门口那令人窒息的凝重氛围。

她甚至忘记了门口还站着白子皓和游风,提着裙摆,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玄衣身影飞奔而去。

金色的落叶在她脚下飞扬,碧色的裙裾在晨风中绽开如莲。

少女明媚的笑容点亮了整个秋日的庭院,带着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喜悦,直直地撞向欧阳墨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白子皓淡漠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他看着南宫柔完全无视自己、满心满眼只有那个玄衣小子的模样,看着她脸上那从未对自己展露过的、灿烂到刺眼的笑容,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怒意,如同毒蛇般瞬间噬咬上他的心脏。

他负在身后的手,指关节因为骤然用力而微微泛白。

游风更是目瞪口呆,看看飞奔的南宫柔,又看看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的白子皓,最后目光复杂地落在那个玄衣身影上。这小子……什么时候和小柔师妹这么亲近了?

南宫柔已奔至欧阳墨殇面前,微微喘息着,仰起那张因兴奋而染上红霞的俏脸,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整个晨曦: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下山历练辛苦吗?有没有受伤?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蹦跳的玉珠,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欢喜倾泻而出,完全将旁边的两人当成了空气。

欧阳墨殇看着眼前这张明媚如春花绽放的笑靥,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倾慕与喜悦,方才与白子皓对峙时那冰封般的冷硬气息,竟不由自主地被冲淡了几分。

他微微颔首,声音虽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嗯,昨夜刚回。一切安好。

太好了!南宫柔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的消息。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旁边一个强行插入,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打断。

小柔师妹。白子皓的声音响起,依旧清越,却比方才冰冷了十倍,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瞬间将南宫柔营造的温暖氛围割裂开来。

他上前一步,无形的气场迫开,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落在南宫柔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奉师命,带你去演武场熟悉场地。时辰不早,莫要耽搁。

他刻意强调了“师命”二字,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欧阳墨殇,那眼神里的警告与驱逐之意,如同实质的寒霜。

南宫柔脸上的笑容一滞,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了几分,染上了委屈和不情愿。

她看了看白子皓那不容置喙的表情,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欧阳墨殇,小嘴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欧阳墨殇却先一步开口了。他仿佛没感受到白子皓那冰冷的压迫,目光平静地看着南宫柔,声音沉稳:既是掌教之命,自当遵从。他顿了顿,补充道,会武在即,好好准备。

他的话语平淡,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南宫柔看着他沉静的眼眸,心中的委屈似乎被抚平了一些,她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嗯,我知道了。

那模样,乖巧温顺得与方才面对白子皓时的抗拒判若两人。

白子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的怒火几乎要焚灭理智。

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冷冷地扫了欧阳墨殇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碍眼的蝼蚁,冰冷而残酷。

随即,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白袍在晨风中拂动,留下一道清冷孤高的背影。

走了,小柔师妹!游风连忙招呼一声,眼神复杂地又看了欧阳墨殇一眼,快步跟上白子皓。

南宫柔依依不舍地又望了欧阳墨殇一眼,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那两道身影,踏上了通往演武场的道路。金色的落叶在他们身后飘零,少女碧色的身影渐渐远去。

庭院门口,只剩下欧阳墨殇一人独立。

晨风吹动他玄色的衣袂,猎猎作响。空气中残留着金桂的甜香,也残留着白子皓冰冷的余威与南宫柔身上如同幽兰般的馨香。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玄衣的袖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少女飞奔而来时带着体温的微风。

他深邃的目光,越过渐渐远去的那抹白色身影,投向穹煌峰更高处,那气势恢宏,象征着玉悬山至高权柄的掌教大殿方向。

眼神深处,方才被少女笑容短暂冲淡的冰寒,重新凝聚,并且更加幽邃、更加沉凝,如同在万丈玄冰下燃烧的黑色火焰。

‘白子皓……’

‘资格?’

‘会武擂台上,我会让你亲口告诉我,何为资格!’

他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一眼南宫柔消失的方向,玄衣身影一转,步履沉稳,踏着满地金黄的落叶,独自离开了这片弥漫着甜香与硝烟的庭院。

阳光落在他离去的背影上,将那玄色渲染得如同凝固的夜色,沉甸甸地压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