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鬼影迷踪（1/2）

夜色未褪，浓重的黑暗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幕布，沉沉压在清泽镇上方。

空气里淤积着白日残留的湿闷，混合着泥土腐烂的腥气和若有似无 令人作呕的怨念余烬。

街道死寂，不见灯火，仿佛整个镇子都在昨日的惊悸中沉入了不安的睡眠。

泽畔居二楼，一扇窗户被无声推开一道缝隙。

两道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落地时连尘土都未惊起一丝。正是欧阳墨殇与林符。

欧阳墨殇一身玄色劲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黎明前最浓的黑暗里，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寒星。

林符则是一贯的随性装束，但此刻脸上也敛去了惯常的嬉笑，只剩下猎豹般的警觉，目光机敏地扫视着死寂的街巷。

两人没有言语，一个眼神交汇便已足够。身形展开，如同两道贴着地面疾掠的暗影，迅捷而安静地穿过空旷的街道，向着镇子南面那片被当地人称为“鬼哭林”的禁地扑去。

腐臭的泥沼气息被迅速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前方林木轮廓里弥漫出来的，更加阴森冰冷的死寂之气。

鬼哭林，名不虚传。

尚未真正踏入，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已如跗骨之蛆，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眼前是一片极其怪诞的林子。树木并非万灵泽常见的，生机勃勃的巨榕或古藤，而是一株株扭曲虬结的……槐树。

这些槐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树干漆黑如炭，树皮皲裂翻卷，露出底下惨白如骨的木质。

枝桠以一种违反自然常态的角度疯狂地向上刺探或向下抓挠，如同无数绝望伸向天空或大地的鬼爪。

浓密得化不开的墨绿色雾气在林间缓缓流淌、沉降，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仿佛活物吞吐的瘴息。

光线在这里被彻底吞噬，黎明将至的天光只能勉强在林冠最稀疏处，投下几病恹恹的惨淡灰白。

更令人心头发毛的，是这片死寂中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声响。

不是风穿林木的飒飒，而是细碎、断续、幽咽的低语，像是无数冤魂在林木深处窃窃私语，又像是某种冰冷潮湿的东西在腐烂的落叶层上缓缓拖行。

这便是“鬼哭”之名的由来——一种能直接渗透骨髓，冻结血液的森然。

嘶……林符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搓了搓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这鬼地方，怨气浓得都快滴出水来了！比那烂泥塘还邪门！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林子里那些看不见的东西。

欧阳墨殇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他摊开手掌，那半截焦黑的草环静静躺在掌心。

在踏入鬼哭林范围的刹那，草环残留的冰冷异香似乎变得浓郁了一丝，与林间弥漫的死寂怨气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像黑暗中一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引线。

他识海深处，《山海录》的混沌星域中，世界树的枝叶似乎感应到这阴冷的环境和草环的气息，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

白璃慵懒的姿态收敛了，青灼的火焰跳动节奏微变，云芷、循光、梦影的虚影都显得更加凝实，连最高枝头那属于东方熙瑶的金色轮廓，也仿佛投来一丝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念。

伙伴们的灵性本源，都在无声地印证着这里的异常，以及与那赤足少女千丝万缕的联系。

跟着这味儿走？林符凑近，鼻翼翕动，努力分辨着草环上那股独特的冷香，又厌恶地皱了皱鼻子，驱散周遭过于浓烈的腐朽气息。

嗯。欧阳墨殇收起草环，目光如鹰隼般投向林木深处，万象真瞳的微光在眸底悄然流转。

他看到的景象远超林符。在真瞳的视野里，那些扭曲的漆黑槐树表面，并非全然死物。

无数极其黯淡，近乎透明的灰绿色光点如同细小的萤火虫，在树皮缝隙和扭曲的枝干间缓缓蠕动，散发出微弱却连绵不绝的怨念和污秽气息。

整个鬼哭林，仿佛就是由无数这样的怨念节点构成的，一座巨大而邪恶的活体巢穴。

而草环指引的方向，怨念光点似乎更加密集活跃。

两人不再犹豫，保持着高度警戒，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被诅咒的林地。

脚下是厚厚的，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腐叶层，踩上去绵软无声，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粘腻感，仿佛踩在腐败的血肉之上。

墨绿色的雾气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脚踝，向上蔓延。

林符的身影微微晃动，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这是“魅影”技能发动，他的身体部分融入了周围槐树投下的，浓重得近乎实体的阴影之中，气息被最大限度地收敛。

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在欧阳墨殇侧前方数丈远的地方无声潜行，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处可疑的黑暗角落，特别是那些堆积着厚厚落叶的，仿佛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地方。

欧阳墨殇则紧随其后，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如同尺量。

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开去。

空气里最细微的灵力流动、脚下腐叶层深处传来的任何一丝不寻常的震动，甚至那些怨念光点异常的聚集……都逃不过万象真瞳和《山海录》加持下的敏锐洞察。

死寂。只有他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在耳中显得格外沉重，被四周无形的压迫感无限放大。

深入林中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带路的林符身形陡然一僵，如同被冻结在原地。

他猛地抬起手，五指张开，做出一个绝对静止的警示手势。

欧阳墨殇瞬间停步，周身气息彻底内敛，如同化作了一块冰冷的岩石。万象真瞳的微光瞬间凝聚如针尖。

前方的景象，让两人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林符前方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由漆黑骸骨堆砌而成的诡异祭坛。

那些骸骨大小不一，有人形的，也有兽类的，甚至夹杂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扭曲怪诞的骨殖。

它们被某种粘稠污秽的灰绿色粘液强行粘合垒砌，构筑成一个约莫半人高，粗糙而扭曲的基座。

基座之上，并非供奉着神像或图腾，而是插着三根同样由漆黑骸骨拼接而成的，尖锐如矛的骨刺！

骨刺顶端，各自穿刺着一颗早已干瘪发黑、布满诡异扭曲符文的心脏。

心脏表面覆盖着一层凝固的，暗沉如铁锈的污血。

祭坛周围的地面，被暗红色的污血画出了一个直径丈许，极其复杂的法阵。

法阵的线条扭曲盘绕，充满了亵渎与疯狂的气息，与腐骨沼泽中那引爆的血祭法阵核心区域的符文，在邪恶的本质上如出一辙。

法阵的节点处，赫然散落着几片边缘焦黑，刻满扭曲符文的黑色骨片——正是昨夜老鼋丢给林符的那种。

整个祭坛和法阵，都散发着一种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怨毒、死寂和冰冷的巫族气息。

那污血的气息、骸骨的腐朽味、还有骨片上残留的诅咒之力，与草环散发的冰冷异香格格不入，却又像磁石的两极，在这片污秽之地形成一种扭曲的共生。

是巫族的手笔！而且……很新！林符的声音通过极其微弱的气流震动，直接传递到欧阳墨殇耳中，带着压抑的震惊，看那些污血，凝固程度……不会超过一天！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

欧阳墨殇的目光死死锁定祭坛中央那三颗被穿刺的干瘪心脏。

万象真瞳运转到极致，试图穿透那层凝固的污血和扭曲的符文，追溯其残留的灵力波动。

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绝望与诅咒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钢针，试图刺入他的识海。

他心神一凛，《山海录》的混沌微光在识海壁垒外轻轻一荡，便将那恶意的侵袭无声湮灭。

就在这时——

“沙…沙沙……”

极其轻微、如同无数细沙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身后、左侧、右侧……四面八方同时响起，这声音并非来自地面，而是来自头顶。

欧阳墨殇猛地抬头！

只见上方浓密如盖，漆黑扭曲的槐树枝桠间，那些原本如同萤火虫般缓缓蠕动的灰绿色怨念光点，骤然间亮度暴涨。

它们疯狂地聚集、旋转，如同被无形的漩涡吸引！伴随着这诡异的光芒，无数原本静止的，如同老树藤蔓般垂挂着的墨绿色气根，活了！

这些墨绿色的“藤蔓”并非植物！它们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冰冷的粘液，在怨念光点的激发下，如同从漫长冬眠中苏醒的毒蛇，疯狂地膨胀！

墨绿色的表皮在扭动中裂开，露出底下更加深邃，如同深渊般的漆黑肉质，以及一张张布满细密，惨白獠牙的环状口器。

口器深处，是贪婪吸吮着怨念光点的，灰绿色令人作呕的肉质核心。

“嗡——！”

一声低沉而充满恶意的嘶鸣，如同无数昆虫振翅的集合，猛地从四面八方炸开。

成百上千条被怨念彻底激活的魔化藤蔓，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狂潮，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浓烈的腥风，铺天盖地地从头顶、从四周的林木阴影中，向着空地中央的两人爆射而下。

它们的速度太快！数量太多，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那密密麻麻张开的惨白獠牙，足以将任何血肉之躯瞬间绞碎吞噬。

小心头顶！林符的厉吼在死寂的林间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

生死关头，欧阳墨殇的反应快到极致。

“青影游！”

心中意念电转，他的身体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如同化作了被疾风吹散的青烟，又似一道融入水中的流畅墨痕。

脚下玄奥的步伐踏出，身影在原地诡异地连续闪动折射！

不是直线后退，而是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数条最先扑咬到他原来位置的魔藤的致命撕咬。

那布满獠牙的口器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带起的腥风刮得脸颊生疼。

然而，魔藤的数量实在太多，攻击如同汹涌的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至。

“青影游”的身法再玄妙，在如此密集、覆盖性的攻击下，也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小舟，瞬间被逼入绝境！

一条格外粗壮、颜色深得发黑的魔藤，如同潜伏的巨蟒，悄无声息地从他侧后方一株巨槐的阴影死角中电射而出，獠牙森森，直噬他的后心。

角度刁钻，时机狠辣，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可能。

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中脊椎。

千钧一发！

欧阳墨殇眼中骤然爆射出混沌的光晕！深邃古老，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时的寂灭之力。

他没有丝毫犹豫，更无法再做任何保留！在那致命獠牙即将触及他后背衣袍的刹那，他猛地旋身。

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微不可察，却仿佛能吸尽周围所有光线的绝对幽暗。

“岁暮终章！”

指尖无声无息地点出。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光芒。

只有一股超越了空间与时间感知的“消减”之力，如同最精准的刻刀，沿着指尖点出的轨迹，悄然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