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身陨（2/2）
一声极其轻微、却不再是空洞无波的，带着一丝人类般痛楚意味的闷哼，从她喉间溢出。
眉心处，没有伤口，没有流血。
但一种比肉身毁灭恐怖千万倍的“损伤”，正在她意识的最核心处发生。
猰貐那凝聚了碎穹境修为与阴毒智慧的“断魂刺”，如同最恶毒的病毒，瞬间侵入了她那懵懂纯净，却毫无防备的灵识本源。
那是一种“存在”被强行“否定”的剧痛！ 是“本能”被强行“撕裂”的恐惧！
啊——！！！！！
下一刻，一声凄厉到极致、穿透云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尖啸，猛地从赤足少女口中爆发出来！
那不再是之前毫无情感的咆哮，而是蕴含着痛苦、愤怒、挣扎、以及一丝……苏醒的绝望。
她周身的墨绿色毒海如同失去了控制般，疯狂地、无序地、彻底地暴走。
万毒龙哀嚎着互相撕咬，剧毒长矛胡乱攒射，将天空和大地方圆百里再次犁了一遍。
毁灭性的能量如同海啸般，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疯狂冲击。
她的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娇小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蜷缩，仿佛正在承受着世间最极致的酷刑。
那白皙的皮肤下，一道道暗沉琉璃色的纹路正在疯狂蔓延，侵蚀着她的一切。
潜在的意识，那被巫族符文和本能压抑了不知多久的、属于“她”自己的意识，在这致命的威胁和剧痛刺激下，如同被投入炼狱的种子，疯狂地、扭曲地、濒临崩溃地——试图苏醒！
但这苏醒，来的太晚，太痛苦，且伴随着猰貐那恶毒的、持续破坏的灵魂刺击！
成了。猰貐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身形急速后退，避开那失控暴走的毒海冲击。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灵识正在飞速崩溃，那庞大的万毒归源之力即将彻底失去控制，反噬其自身。
然而，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准备欣赏这“完美造物”自我毁灭的景象时——
异变再生！
那抱头尖啸，痛苦挣扎的赤足少女，那双因剧痛而充满血丝，却依旧残留着一丝碧色的眼眸，猛地看向了下方——那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生命之火微弱如尘埃的欧阳墨殇。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痛苦，有茫然，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眷恋？
或许是因为欧阳墨殇身上那特殊的混沌气息，或许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与她有过“交集”的存在，或许……只是一种濒死前抓住最后浮木的本能。
紧接着，那即将彻底崩溃、暴走的所有的万毒归源之力，那足以湮灭一方天地的恐怖能量，仿佛找到了一个最后的，共同的宣泄口。
不再是无序的毁灭！ 而是……凝聚！
向着她目光所视的方向——猰貐！
！？猰貐脸上的得色瞬间僵住，化为无比的惊愕与一丝……骇然！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对方在灵识崩溃的边缘，竟然不是自我毁灭，而是将最后所有的力量，以一种近乎献祭的方式，锁定了他！
那不是攻击，那是同归于尽的最终绝唱！
“万毒……归墟……同悲……”
少女的声音断断续续，沙哑扭曲，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决绝。
她整个人，连同周围那暴走的所有墨绿色毒海，骤然向内坍缩！
化作一颗只有拳头大小，却漆黑如墨、仿佛吞噬了世间所有光线、所有色彩、所有生命的——终极毒核！
然后，这颗毒核，无声无息地，如同跨越了时空，瞬间出现在了猰貐的面前。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任何身法，任何防御！
猰貐只来得及将万瘴渊壁收缩到极致，将自己层层包裹。
下一刻——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没有爆炸。
只有……湮灭。
那颗漆黑的终极毒核，触碰到了暗青色的渊壁。
然后，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但带来的却不是融合，而是……彻底的、无声的、绝对的消亡！
暗青色的渊壁，连同其后猰貐惊骇欲绝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从画纸上抹去一般，从触碰点开始，迅速消失！
不——！！！猰貐发出了一声真正充满恐惧与不甘的咆哮。
他疯狂催动所有力量试图抵抗，但那湮灭的速度太快，太绝对。
那是赤足少女燃尽一切，包括那刚刚苏醒便即将陨灭的意识，所发动的最终一击。其威力，已然短暂地逼近了某个不可想象的临界点。
猰貐的左臂，连同小半边肩膀，率先化为虚无！紧接着是他的左腿！ 恐怖的湮灭之力持续蔓延！
猰貐眼中闪过疯狂的狠厉与果决！他猛地一咬牙，右掌如刀，蕴含着碎穹境的全部修为，狠狠地斩断了自己与那部分正在被湮灭的身体的联系。
同时不惜燃烧本命精元，施展出损耗极大的血遁秘法！
噗——！ 一大口暗青色的、蕴含着磅礴精华的血液喷出！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黯淡的血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万灵泽最深处的方向疯狂遁去，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而那颗漆黑的毒核，在湮灭了猰貐部分躯体和大量本源后，也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轻轻一闪，彻底消散于空中。
天空之中，那浩瀚的墨绿毒海与暗青渊壁，如同失去了源头，开始缓缓消散崩塌。
天地间那令人窒息的毁灭波动，渐渐平息。
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大地，以及空中飘散的、混合着剧毒、瘴气、妖血和尘埃的浑浊气息。
一道鹅黄色的、纤细的身影，如同折翼的蝴蝶，失去了所有力量，从高空中缓缓坠落。
最终，轻轻地、“噗”的一声，摔落在那片焦土之上。
就落在，那个早已失去意识，生死不知的少年身旁。
她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沾染着尘土与血珠，脸色苍白得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眉心处，那道暗沉琉璃色的指刺伤痕依旧残留，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天地间，陷入了一种死寂，战后荒凉的平静。
只有风声呜咽着吹过废墟，卷起尘埃，仿佛在哀悼着这场惨烈碰撞的落幕。
一具昏迷的少年躯体，一具失去意识的少女身躯，静静地躺在荒芜的焦土之上，仿佛被世界遗忘。
他们的命运，将走向何方？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