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孤身再征,护心中之重(1/2)

玉悬山,通天阶梯,如同一条蜿蜒的青龙,匍匐在巍峨昆仑的怀抱之中,直入云雾深处。

石阶历经万古,被无数求道者的脚步打磨得光润,却又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庄严与沧桑。

一队身影,正沿着这漫长的天梯,缓慢而沉重地向上移动。与周遭仙家气象格格不入的,是他们身上的狼狈与弥漫不散的悲怆。

天璇子走在最前,深蓝道袍破损多处,血迹与尘土混杂,往日里渊渟岳峙的气度被深深的疲惫与凝重取代。

他每一步都仿佛重若千钧,不仅是因为伤势未愈,更因为肩上那份未能护得弟子周全,甚至需要后辈牺牲断后的沉甸甸的责任与愧疚。

白子皓紧随其后,脸色苍白如纸,胸前的绷带隐隐渗出暗红。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紧绷,那双曾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只剩下挫败、自责,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对欧阳墨殇那惊艳一刀的震惊,对其舍身断后的感激,以及……对其拥有如此力量却深藏不露的一丝难以释怀的芥蒂?他自己也说不清。

林符沉默地跟在稍后位置,眼神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时刻警惕着四周。他的手始终按在心口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欧阳墨殇冲出飞云梭的背影,以及那枚毫无灵性的普通玉符。

懊悔、愤怒、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变强渴望,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内心。

几位洛国皇子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沉默寡言。洛宁眼神深邃,不知在算计着什么;洛川眉头紧锁,忧心忡忡;洛尘也不再骂骂咧咧,只是闷头赶路;洛桑轻轻搀扶着一位受伤的亲卫。

而队伍中,最令人心碎的身影,无疑是南宫柔。

她落在队伍稍后的位置,原本明媚动人的鹅黄衣裙,此刻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有她自己的,但更多的是欧阳墨殇的)和尘土,变得黯淡破败。

如云青丝凌乱地披散着,几缕粘在汗湿苍白的脸颊旁。她那双曾是秋水为神,顾盼生辉的剪水双瞳,此刻空洞得如同失去了所有星辰的夜空,没有任何焦距,只剩下死寂的灰暗。

她就那样机械地,一步一步地向上挪动着脚步,仿佛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外界的一切声音——风声、鸟鸣、同伴的喘息——似乎都无法传入她的耳中。

她的整个世界,都在那道决然冲出飞云梭,义无反顾地迎向毁灭光海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刻,彻底崩塌、凝固、化为冰冷的废墟。

巨大的悲伤和虚无感吞噬了她,让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和心跳,只是凭着一丝本能跟在队伍后面。

然而,就在她的左脚,即将踏上一级看起来与周围并无二致的青石阶梯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她的灵魂最深处,仿佛有一根早已断裂、冰冷、沉寂了万古的琴弦,被一股无比熟悉,无比温暖,带着混沌初开般气息的力量,猛地、轻柔却又无比坚定地拨动了!

“嗬——!”

南宫柔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脚步瞬间钉死在原地,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直劈入她的天灵盖。

她纤瘦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下一秒,她下意识地抬起冰冷颤抖的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那里!心脏! 在停滞了仿佛一个世纪之后,重新开始了疯狂而剧烈的搏动! 咚!咚!咚!

一声声,沉重、有力,如同战鼓擂响,撞击着她的胸腔,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空洞死寂的眼眸骤然睁大到极致,瞳孔急剧收缩,涣散的目光以惊人的速度重新凝聚!

那原本如同死水般的眼底,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里面倒映出的不再是虚无的绝望,而是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惊悸与狂喜!

是他! 是欧阳墨殇! 是他的生命气息!是他的灵魂波动!

那股联系感!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被这漫长距离和空间屏障所掐灭,但它真实不虚地存在着!清晰无比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不是在梦里,不是幻觉!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击力,如同决堤的洪荒巨浪,瞬间冲垮了南宫柔用绝望筑起的所有堤坝!

泪水——滚烫的、饱含着极致情感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毫无预兆地、汹涌澎湃地从她睁大的眼眶中疯狂涌出,瞬间模糊了她所有的视线。

不是之前那种冰冷无声的流淌,而是带着灼人温度,带着巨大情绪海啸的奔流。

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才勉强没有让自己失声痛哭出来。

但她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那是一种从无边地狱瞬间被拉回人间,从绝对零度瞬间投入炽阳怀抱的极致反差所带来的情感宣泄。

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是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放松后的彻底失控!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这个念头如同最狂暴也是最温暖的光明风暴,瞬间席卷了她内心的每一个角落,将那些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的冰冷、黑暗、空洞和绝望,狠狠地、彻底地撕裂、驱散、净化!

虽然那联系感依旧微弱,遥不可及,无法传递更多信息,无法知晓他的具体状况和位置,但仅仅只是“存在”这个事实本身,就足够了!

足够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回,足够让她重新找到呼吸的理由,足够让她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充满力量地搏动!

南宫师姐?身旁的林符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看到南宫柔突然停下,身体颤抖,泪如雨下,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势发作了?

前面的天璇子、白子皓等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脸上都带着惊疑和担忧的神色看向南宫柔。

南宫柔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林符的询问,也没有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

她全部的心神,所有的感知,都牢牢地、贪婪地锁定着灵魂深处那丝微弱却无比珍贵的联系,仿佛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源。

她艰难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炸开的胸腔和失控颤抖的身体。

她抬起颤抖的手,用衣袖胡乱地,用力地擦去脸上肆意横流的泪水,尽管新的,更加滚烫的泪水又立刻汹涌而出,根本无法止住。

她不能倒下,不能失态,更不能在这里解释什么。这种灵魂层面的联系太过玄奥,说出来也未必有人相信,反而可能引来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甚至可能为远方的他带来危险。

她必须将这份翻天覆地的狂喜和重新燃起的希望,深深地、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化作支撑自己前进的,最强大的动力!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了一眼身旁一脸焦急和疑惑的林符,又看向前方停下脚步、面带关切和探究的天璇子、白子皓等人,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却异常坚定的笑容,用带着浓重鼻音和哽咽、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说道: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刚刚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变得更加坚决:我们……快点回山吧。我……我想尽快恢复。

众人看着她泪流满面却眼神异常明亮坚定的模样,虽然心中疑惑更甚(这绝不像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的反应),但见她不愿多说,且精神状态似乎从之前的死寂中恢复了过来,也只当她是终于经历了极悲之后,心绪产生了某种积极的蜕变,稍稍放心了一些,不再多问,继续转身向山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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