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清风剑起（1/2）

玉悬山，穹煌峰。

云海之巅，仙宫巍峨，此处乃玉悬山掌教南宫幕海清修与处理宗门事务之所，气象远比碧落峰更为庄严磅礴。

此刻，南宫幕海正于静室之内，审视着一份关于南荒边境能量异动的初步报告，眉宇间凝着一丝化不开的沉重与忧虑。

欧阳墨殇以及众多弟子的牺牲，不仅是碧落峰的损失，更是整个玉悬山不愿看到的悲剧，尤其还牵扯到万灵殿与神秘巫族，局势愈发扑朔迷离。

就在这时，静室外的防护阵法传来一阵极不寻常的波动，并非敌人入侵的尖锐警报，而是一种带着急切，甚至有些蛮横的熟悉气息，强行触动了警示。

南宫幕海眉头微蹙，还未等他开口，静室的门便“哐当”一声被人近乎粗鲁地推开。

李长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那一身青袍因极速飞掠而显得有些凌乱，脸上早已不见了平日的懒散与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亢奋的急切，眼底深处燃烧着两簇灼人的火焰，那是混合了巨大希望与不容置疑决心的光芒。

幕海兄！哎呀，可找到你了！李长风开口，语速快得几乎有些吐字不清，仿佛后面有追兵一般，那什么，跟你打个招呼，后面宗门的那些琐碎事物，就全都交给你看着办了！我得立刻、马上动身去南荒一趟！

南宫幕海被他这没头没脑、石破天惊的话弄得一怔，抬起眼，仔细打量着他。

见他气息急促，眼神灼亮得异常，联想到刚刚传来的噩耗，心中顿时了然，不由得升起一股深深的同情与叹息。

他放下手中的玉简，声音放缓，带着安抚的意味：长风……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试图委婉一些，你的心情，我理解。墨殇那孩子……天资卓绝，遭遇此难，实乃我玉悬山之痛。你心中悲恸，难以自抑，这是人之常情。但南荒凶险，万灵殿此番动作非同小可，你切不可因一时冲动，只身犯险啊。

他言语温和，但意思很明确：他认为李长风是因悲痛过度，失了方寸，甚至……可能是得了失心疯，才会说出要去“捞”一个几乎被认定陨落之人。

李长风一听这话，就知道南宫幕海完全会错了意，但他此刻心急如焚，哪有多余功夫细细解释那枚玉符的细微裂纹和那瞬间的感应？那感觉玄之又玄，说出来对方也未必全信，反而浪费时间。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疯！清醒得很！李长风急得跺脚，连连摆手，总之，一言难尽！我没时间解释了！你就当我出去散散心，发泄发泄情绪，行了吧？宗门的事你先顶住！

话音未落，他根本不给南宫幕海再次开口劝阻的机会，身形一晃，竟是直接动用身法，如同鬼魅般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真身早已溜出了静室，只留下一句带着破空声远去的话语飘回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多谢幕海兄！回头请你喝好酒！

南宫幕海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已然空空如也的门口，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灵力涟漪，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未说出口的劝诫咽了回去。

他缓缓坐回椅中，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唉……罢了，罢了。去发泄一下情绪也好，修炼之人，求的便是一个念头通达。希望他……能安然归来吧。

只是他心中已然决定，需得多加留意南荒传来的消息，并暗中增派些人手，以备不时之需，接应或许会乱来的李长风。

他始终认为，李长风此举，是悲痛绝望下的冲动行为。

然而，此刻的李长风，心中燃烧的却绝非绝望的灰烬，而是名为希望的烈焰。

他化作一道几乎肉眼难以捕捉的青色惊鸿，毫不吝惜灵力地全力施展遁术，径直冲出玉悬山护山大阵，向着南方莽莽苍苍，煞气隐隐的南荒万灵泽方向，疾驰而去！

臭小子……你小子最好给老子争气点！千万撑住了！师父这就来……这次，说什么也得把你捞回来！

疾风灌入他的口中，带来呼啸之声，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穿透层层云霭，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危机四伏的土地。

…………

南荒万灵泽，深处。

与李长风那边的风风火火不同，欧阳墨殇此刻正陷入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寂静杀局之中。

他刚刚以雷霆手段，解决掉了一群不知死活，试图将他当作猎物的凝魄境灵兽。战斗结束得很快，甚至未曾让他喘息。

《太虚凝元诀》所拓宽经脉气海让身体容纳的磅礴混沌之气，加上“万象真瞳”对弱点的精准洞察以及“青影游”那鬼魅般的身法，让他在同阶乃至略高一阶的战斗中，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地面一片狼藉，焦黑的痕迹与冰霜凝结并存（他试验了一下新境界下对至阴至阳之火的细微操控），几具庞大的兽尸倒伏在地，迅速被周围贪婪的沼泽植被悄然拖拽、吞噬。

欧阳墨殇面无表情地甩了甩“墨羽”刀身上并不存在的血珠——至阴至阳之火淬炼过的刀身，本就纤尘不染。他正欲再次腾空，继续循着感应前往那处视野开阔、可能隐藏着空间异常点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背后光翼即将再次舒展的刹那——

一股极其可怕的、混合着狂暴、愤怒、以及冰冷杀意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大海啸，骤然从四面八方的密林深处轰然压来！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沉重，令人窒息。

唳——！

嘶——！

咕——！

数道截然不同，却同样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咆哮、嘶鸣与低吼声，撕裂了短暂的寂静。

紧接着，周遭数人合抱的古木之后、浓郁的瘴气之中、甚至泥泞的沼泽之下，一道道庞大、狰狞、散发着令人心悸妖力的身影，缓缓浮现，将他所有的退路，彻底封死！

整整五头化形境的大妖！

它们形态各异：一头通体覆盖着暗金色鳞片，头生独角，瞳孔宛如熔炼黄金的巨狮；一条身躯比水缸还粗，鳞片闪烁着七彩毒芒，三角蛇头上竟生着一张模糊人面的怪蟒；一只翅膀张开遮天蔽日，利爪闪烁着寒光，鸟喙如钩，尾部却拖着蝎子般毒针的怪鸟；一头人立而起，肌肉虬结如岩石，獠牙外翻，手持一根巨大白骨棒槌的暴熊；还有一株看似枯槁、却行动如电，根须如同无数触手般蠕动，花朵中心是一张哀嚎人脸的妖植！

它们的气息牢牢锁定在欧阳墨殇身上，那目光之中，有贪婪（对人类修士精血的渴望），有愤怒（对于他斩杀其族群或领地内低阶灵兽的报复），更有一种冰冷的，看待死物般的漠然。

五道化形境的威压叠加在一起，如同五座沉重的大山，狠狠压在欧阳墨殇的心头与肩头，几乎要将他周身流转的混沌之气都压得凝滞起来！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欧阳墨殇的每一个毛孔都收缩起来。但他的眼神，却在最初的凛然之后，迅速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冰冷与沉静。

“万象真瞳”无声运转到极致，淡金色的眸光急速扫过这五头大妖，分析着它们的力量属性，妖力运转的薄弱点，以及彼此间那并非铁板一块的微妙站位与气息间隔。

他握紧了手中的墨羽，漆黑的刀身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与面临的强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渴望饮血的轻鸣。

欧阳墨殇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而略带嘲讽的弧度，对着前方那五头散发出恐怖气息的大妖，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它们听：

呵……还真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南荒的规矩，倒是朴素得很。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凝重的妖氛，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甚至是一丝……跃跃欲试？

战斗，一触即发！

欧阳墨殇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山海录》不能轻易动用，烛龙、白璃陷入沉睡，此刻，他真正是孤身一人，面对远超自身境界（天罡境一重对应灵兽凝魄境，化形境则相当于人类纳神境！）的恐怖围杀。

绝境！

但这绝境，却仿佛一剂最强的兴奋剂，注入他的血管。

《太虚凝元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混沌之气在经脉中咆哮奔腾，寻求着宣泄与爆发。

不能力敌，唯有智取，以及……死中求生！

首先发难的，是那头金鳞独角狮！它似乎是被欧阳墨殇那嘲讽的语气激怒，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暗金流光，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直扑而来！那根独角之上，凝聚起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光束！

与此同时，那头人面怪蟒无声无息地潜入阴影，七彩毒雾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四面八方悄然弥漫开来，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腐化，连岩石都发出“滋滋”的侵蚀声！

蝎尾怪鸟厉啸一声，冲天而起，下一刻，无数道由纯粹妖力凝聚而成的灰色羽毛，如同疾风暴雨般从天而降，覆盖了欧阳墨殇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每一片羽毛都蕴含着洞穿金铁的可怕力量！

持骨棒的暴熊怒吼着捶打胸膛，地面随之剧烈震颤，一道道尖锐的土石突刺毫无征兆地从欧阳墨殇脚下爆裂刺出。

而那株人面妖植，则挥舞着无数诡异的根须触手，如同编织一张巨大的死亡之网，从后方罩向欧阳墨殇，那花朵中心的哀嚎人脸，发出直刺灵魂的尖啸。

五大化形境大妖，联手合击，默契无比，瞬间封死了天上地下所有方位，攻势狂暴而致命，显然是要将欧阳墨殇这个闯入者瞬间绝杀。

面对这几乎是必杀之局，欧阳墨殇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青影游”身法被他催发到了自身所能掌控的极致！他的身体仿佛化成了一道没有实体的青烟，又像是惊涛骇浪中一叶随时会倾覆，却又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找到一线生机的扁舟！

唰！唰！唰！

他的身影在极小范围内做出了无数次违背常理的极限闪避。险之又险地擦着金色光束的边缘掠过；足尖在毒雾合拢前的最后一刹点地借力，冲天而起；身体如同游鱼般扭曲，以毫米之差避开了密集如雨的妖力羽刃和脚下爆裂的地刺；墨羽刀化作一片漆黑的刀幕，“叮叮当当”间斩断数根最先袭来的妖植根须！

整个过程快得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动作都将效率提升到了巅峰！这是对灵觉、身法、意志的极致考验！

但他终究未能完全避开所有攻击。

嗤啦！

一道漏网的妖力羽刃擦着他的左臂飞过，带起一溜血花，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同时，一丝七彩毒雾沾染了他的衣角，那恐怖的腐蚀性瞬间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