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无声之誓(1/2)
玉悬宫内部,自成天地。踏入宫门的瞬间,外界的喧嚣与光线仿佛被无形之力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万载岁月的静谧与庄严。
穹顶高远,并非凡俗建材,而是以浩瀚法力凝聚的周天星图,无数星辰并非静止,而是沿着玄奥轨迹缓缓运行,明灭闪烁间,洒下清冷而神秘的星辉,将宏伟大殿映照得如同置身于无垠宇宙的碎片之中。
空气里流淌着千年沉香与古老道卷混合的气息,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在涤荡神魂,令人灵台空明,杂念尽消。
南宫幕海并未引他向那象征着玉悬山至高权柄、位于大殿尽头的掌教玉座,而是转向东侧的一扇不起眼的侧门,进入一间更为私密的静室。
此处陈设极简,几张看似普通却隐含温润灵气的青玉蒲团,一方纹理古朴的紫檀矮几,墙上仅悬挂一幅墨宝。
一个笔力千钧、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道”字,笔锋转折间,隐隐有大道韵律流转。相较于主殿的恢弘压迫,这里更显内敛与深邃,是真正适合密谈的所在。
“坐。”南宫幕海随意地在主位蒲团上坐下,姿态看似闲适,却自有一股与周遭环境浑然天成的道韵,仿佛他便是这方静室,乃至整个玉悬宫的中心。
欧阳墨殇依言在对面坐下,身姿挺拔如松,不敢有丝毫懈怠。
面对这位被誉为天下第一人的掌教,哪怕对方收敛了所有气息,那种源自生命层次和道行境界的无形威压,依旧让他神魂紧绷。
一名眉清目秀,气息纯净的道童无声无息地步入,奉上两杯灵茶。
茶汤澄澈碧绿,热气袅袅升起,凝而不散,散发出令人毛孔舒张的浓郁灵气。道童行礼后,又如影子般悄然退去,未发出半点声响。
南宫幕海并未急于品茶,他那双仿佛能映照诸天星辰生灭的眸子,平静地落在欧阳墨殇身上。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洞彻虚妄的力量,让欧阳墨殇感觉自己从肉身到神魂,甚至那深藏识海的《山海录》,都仿佛暴露在这目光之下,无所遁形,让他心底泛起一丝难以抑制的寒意。
“云阙风波,你亲历其中,个中细节,想必比任何战报文书都更为真切。”南宫幕海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平和得不带丝毫烟火气,却自然流露出上位者的威严。
“青冥九霄云之上,羽族内部如今真实情势如何?除了明面上的青霖与那诡谲的方天义,可还察觉到其他异常?譬如,是否有不属于羽族传承,甚至……游离于大荒九域已知万族体系之外的力量或气息残留?”
欧阳墨殇心念如电光石火般急转,明白这是掌教在借助他这双亲历者的“眼睛”,核实情报,并试图捕捉那些可能隐藏在表象之下的蛛丝马迹。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杂念,将自己所见所闻,剔除涉及自身核心秘密的部分,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地娓娓道来:
从初至风息要塞时感受到的紧张氛围,到祈风台守卫战的惨烈与悲壮;从玄羽锐士军容装备的变化,到云鲸战舰上那些威力异常、风格迥异的攻击法阵符文;再到最后与方天义正面交锋时,那三名“影傀”所散发出的,那种冰冷、死寂、纯粹为毁灭而生、与生灵气息格格不入的诡异能量波动……
他都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并结合自身对能量异常敏锐的感知,补充了许多战报上可能忽略或无法准确传达的细节,并大胆提出了羽族内部制度僵化,外部势力深度渗透,以及方天义背后力量可能源自“域外”的推测。
他叙述时逻辑严密,语言精准,分析也切中肯綮,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沉稳与见识。
南宫幕海始终静默聆听,期间只是偶尔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并未出言打断。
直到欧阳墨殇陈述完毕,他才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观察细致,剖析亦能直指核心。李师弟不仅于修行上指点你,这实务历练,看来也未落下。”
“师父教诲,弟子时刻不敢忘怀。”欧阳墨殇垂首谦逊回应。
“嗯,”南宫幕海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紫檀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而低沉的笃笃声,似乎在消化信息,又似在推演着什么,“如此看来,方天义及其背后势力,所谋者大,其力量根源也颇为诡异,竟能制造出连子皓的‘六尾织魇’这等顶尖精神秘法都难以撼动的傀儡……此患,恐非疥癣之疾。”
他话语微顿,目光再次聚焦于欧阳墨殇,那目光平静依旧,却仿佛带着千钧重压,让周遭空气都凝滞了几分:“你于此番风波中的表现,确实出乎本座预料。以天罡境之修为,能在如此规模战局中周旋自保,更能于万军之中寻得破局之机,重创敌舰核心,这份临危不乱的机变与玉石俱焚的胆魄,殊为难得。”
欧阳墨殇正欲开口谦谢,南宫幕海却抬手,以一个简单的手势止住了他。
掌教的话锋如同山间溪流,看似平缓,却在不经意间悄然转向,切入更深的水域:“不过,墨殇,你需谨记,大道修行,如逆水行舟,漫长艰险,远超你想象。有些境界,并非仅靠机变胆识便能跨越。有些重担,也需要足够坚实的肩膀,方能承载。”
欧阳墨殇心中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蔓延。他感觉掌教接下来要触及的,恐怕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被触碰的领域。
果然,南宫幕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静室的墙壁,望向了玉悬山深处,那属于亲传弟子清修之地的方向,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字字如锤,敲打在欧阳墨殇的心上:“譬如……柔儿。”
“柔儿” 二字入耳,欧阳墨殇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他强行运转功法,压制住翻腾的气血,面上努力维持着古井无波,但宽大道袍之下,垂在身侧的右手已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随即猛地收紧,指甲狠狠刺入掌心软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稳住几乎失守的心神。
“柔儿体质殊异,神魂有缺,此事在玉悬山核心层中,并非隐秘。”南宫幕海的声音缓缓传来,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她命途多舛,未来的路,注定遍布荆棘,劫难重重。她需要的,是一个真正强大的护道者,一个能在滔天巨浪袭来时,为她撑起不破之舟,遮蔽风雨的依靠。”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欧阳墨殇脸上,那目光平静得近乎残忍,带着一种审视万物、衡量价值的冷漠:“而你,欧阳墨殇,以你如今区区天罡境的修为……莫说应对那遥不可测的未来危机,便是眼下玉悬山内部潜在的些许暗流,恐怕都无力护她周全,甚至可能……成为她的拖累。”
“区区天罡境……无力护她周全……成为拖累……”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欧阳墨殇最敏感、最不甘的神经。
一股炽烈的、混合着屈辱、愤怒、以及深不见底无力感的火焰,猛地从丹田窜起,直冲顶门,烧得他双眼都有些发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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